昨晚在蔡府的望月居里住了一晚的周曼云,开始深觉着要在这三五天内将周慎打发回江南难度很大。
望月居是蔡犀岩先生专用来招待棋友的客院,大大小小十来间院子套叠而成,相互的院门通成一线,为得就是方便同好交流。周曼云住的是文大先生与周慎的院子,昨晚正逢文大先生与主人摆起了棋,一堆人窜了院子来看,虽说观棋不语少了热闹,但济济一堂也差点让曼云闷得背过气去。
姓蔡的主人家自另有名有字,只为了别人笑他下棋时的慢如牛硬如石,就自号犀岩。而昨晚下棋,也果不其然地来了个吴牛喘月,直喘到了天明。
曼云本无意相陪,只想早睡,可无奈就近在咫尺,愣是被几个棋疯子拉了观战,还好为人师地为棋力低微的曼云讲解了半天行局。
好在这帮子人下着棋,就不讲作息规矩,一个个的大清早都自趴着找周公对弈去了,曼云也同样混在大流里。
结果,好梦做一半。就被蔡家的下人叩窗擂门地叫醒。
“有客?”,周曼云收拾停当,一开门见着的就是扈三那对颇为招摇的招风耳朵。
“是!高恭高长德大人家的二公子,周四少爷已去西花厅里见他了……小的真还不知,原本两位少爷居然就是霍城周家的的。四少爱棋倒是不讲究身份的紧,都没跟老爷提起过他就是高家的表少爷……”
一听立在门口的扈三提到人名。曼云立即扶住了额头,在他滔滔不绝的絮叨声中低声道:“扈三!我昨晚没睡好,头疼得紧,实在没法见客。有四哥招呼着,我就自去歇着。况且我和四哥只是族房兄弟,与高家并不熟。您且行个方便帮我支会下四哥,叫他别在人前提我在夏口。”
“这个……六少……”,扈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而又尴尬起来,陪笑道:“高二少爷一来蔡府。家主人就直说了您和四少在此,先只是叫小的叫了四少去迎客。只是高家少爷是带了二奶奶一起来,我家夫人在内院招呼着,她一听您在这儿,特意叫小的请您一见……”
“见我?这个我进内院……”,曼云本想再推脱男女有别,不好进了内院,但看着扈三立在门口的板直身体和与自己对话的距离。就尽把话咽了。
一身男装也不过只能让行动方便些些,大街上匆匆而过的外人自是雌雄莫辨。但住进了人家的地盘。被近距离看着,一大院子人都看不出问题来才见了鬼了,蔡府能坚持了这么些年没败了家,不可能从上到下都是只认棋不认人的犀岩先生。
昨晚上帮忙解围的下人,还有客气谨慎的招呼,不过都是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主随了客便。
只是要见的人是曼音,曼云一时还真的没做好准备。
被扈三领着到了客院与主院相接的角门,就有两个婆子上前跟在曼云身边陪着。再走过个通向内院的垂花门,一间幽静小室里已有年轻婢女捧着衣饰等着了。
“周姑娘,这些衣裳尽是新做的。我们家有小姐与您身量相仿。正好刚裁了新衣,您先委屈穿着……”,一个面容和蔼的高个儿婆子一边帮曼云放头发重梳,一边象是无意闲聊似的温言道:“我们家老爷就是个棋痴子,待人接物尽是一片赤诚,难免会有疏失。为了府里的内外事,夫人可没少操心着……”
曼云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妈妈的意思我明白了。来府上叨扰,本就应该我先拜见了夫人才对。”
蔡府的规矩其实外松内紧,且在这渐乱的世道里还有余财供着南下的棋人避居,想来婆子嘴里主内又主外的蔡夫人起了关键作用。而婆子说这话也是在提醒着她,不论用什么身份上得门,到了这份上,最好还是尊重蔡夫人的意思。
婆子见曼云象是真理会了意思,也就不再多言,手上利索地帮曼云挽了个江北少女常梳的双平髻。
主仆总会有相类。
曼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刚才为自己理妆的婆子身后渐近了蔡夫人待客的小厅,未见其人,先听得了阵儿爽利的笑声。
“老身从前几次在别家宴上见你,总觉得你有些孤高清傲,现看着倒是老身走了眼。也是,那会儿你热孝中嫁来江北,又要守制又人生地不熟的……往后,二少奶奶也别总藏在高府里,不嫌弃老太婆罗嗦的话,就多来走动走动……”
“蔡夫人,曼音恭敬不如从命。若是日后来得勤了,您不嫌弃音儿烦人就好!”,曼音轻柔而又的声音入耳,即便说的话并无出奇之处,也让人觉得格外慰贴。
她比自己想象中过得要好得多!单闻声,曼云心下就隐有所断。
“果真是妹妹!”,曼云的足尖刚过门槛,一道靓影就三步并两步到了她的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钏轻磕着曼云稍嫌清冷的肌肤。
留仙髻发簪流苏玎玲,一袭蝶戏牡丹锦衣榴红似火,唇丰眼润,眉梢轻扬,作了少妇打扮的周曼音居然比闺阁之中的青涩模样要美出了一大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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