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并未上前,反而退后两步,将自己掩在廊下一柱子后,随即挥手。
之前因被围困,分作两团各自戒备的黑衣人,立时四散开来,往东西厢房扔火把。因为之前泼了油,左右厢房外墙立时被火把引燃,立时窜起不少火苗,夹杂着黑烟,现场一片混乱。
黑衣匪首面露得意,尖声道:“杀!”
众匪就借着火势,开始往外杀出。而那个黑衣匪首,却是不退反进,提刀直接冲王守仁而来。周围拿着弩箭的锦衣卫见了,都齐齐对准黑衣人。可是因为顾忌张永与王守仁,束手束脚,不敢轻易放弩。
张永没想到这些人这般凶悍,十分恼怒。这伏击宁王乱党是张永的主意,要是真的因此让王守仁这个钦差丧命,那怎么跟皇帝交代。
转眼功夫,黑衣匪首就窜到王守仁面前,锋利刀锋冲着王守仁脖颈斜砍过去。
张永旁观,都觉得汗毛耸立,魂飞魄散,怒喝道:“贼子尔敢?”
黑衣匪首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就是陷阱又如何,只要杀掉了钦差,就是完成了任务。至于彻底断送了性命,不过是一个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趁着火势,往外跑的匪徒不少,看见头领这边不对脚步迟疑的也有几个。只是性命攸关,能够共患难的倒地有数,不过是三、两个人过来援手,其他人继续往外逃窜。
屋顶之上埋伏的弩手,之前冲着院子里因顾忌王守仁与张永还有些放不开手;对于往外逃窜的匪徒,则是全无顾忌,一时间弩箭如雨,贼人惨叫声不停。
院子里,王守仁已经用短剑挡住黑衣匪首的刀势。他看着是文弱书生,可因自小就有弃笔从戎之心,所以一直是文武兼修。
黑衣人因轻视付出代价,等察觉到王守仁不对劲,想要“以命换命”时,张永已经醒过神来,“砰”一声手統击到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旁边援手的几个匪徒,都带了惊慌,将黑衣人护在中间。
王守仁与张永齐齐退后几步,拿着弓弩的锦衣卫已经将地上众人团团围住。
之前逃窜中弩箭或伤或死的匪徒,也都被锦衣卫整理出来。死的尸体堆砌在一旁,伤的都捆绑起来。
知府衙门就这么大地界,众知府衙门属官多住在知府衙门后宅。前边这么大动静,火光四起,喊打喊杀,自然也惊动了后边。
为了防止火势后窜,殃及池鱼,众人有心救火,却被这打杀声吓的止住脚步。
别人还能继续装死不露面,新上任的代松江知府董齐河却不敢不露面,要是钦差真的在知府衙门出事,他这个代松江知府,不仅转不了正,怕是连原来的品级也保不住。
叫人在附近打探着,眼见着打杀声渐弱,董齐河做出焦急状,进了院子。地上横七竖八都是被捆绑的匪徒,原本火光四起的院子并未救火,火势就已经渐熄,钦差大人站在院子里,神态从容,并无被攻击的紧张与焦躁。
“钦差大人,这是?”董齐河面上露出担忧,道。
王守仁道:“攻击钦差行在,按谋逆罪论处,董大人来的正好,将这些匪徒压入死牢,明日再审。”
见王守仁并无追究知府衙门守卫不足之过,董齐河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因畏惧锦衣卫之威在不远处躲躲闪闪的衙役,拉着一干贼人下去。
黑衣匪首因为中了火枪,躺在地上,大口的吐血,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王守仁蹲下,看着匪首道:“看你也是受不得束缚的人,山高水深哪里不好待,作甚跟藩王参合在一起?”
匪首略有意外,随即失笑道:“怨不得你是钦差我是贼,倒是有几分好眼力……混饭吃罢了,成了,说不得脱掉一身贼皮,也捞个官当当……”
张永在旁道:“哼,乱臣贼子,莫要做春秋大梦!宁王他老祖宗那时候就没大作为,现在连王府三卫都没有,又在腹地,想要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是啊……我早晓得,不过是做梦,下辈子再不发梦,只愿能清清白白做个小老百姓,不再东躲西藏、堂堂正正地……”那匪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脑子一歪,双目瞪着,却是彻底咽了气。
王守仁伸手将这匪首双眼阖上,不管对方生前如何,如今也生了后悔之心,显然还没有坏到底,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张永看着地上尸首,有些暴躁。原本设局是想要抓人,好得口供,揭开宁王谋逆之心,可眼下匪首之死,剩下的小喽喽未必能得到有用口供。毕竟是谋逆是大罪,宁王即便暗中养贼,也不会摆明车马,将身份公之于众。能得知他身份的,应为只有匪首这一级。
张永皱眉踱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待转过身去,看到来人,张永原本暴躁的心立时平复起来,露出几分笑意,称赞来人道:“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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