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开口,曹项便先说了。他这个亲哥哥,立时点头应了。
兆佳氏听了,气得说不出话,道:“别以为不说我就不晓得,为了他外放,家里掏了多少银子,这一句怕吃苦,就回来了?要是真落榜,不还是要从家里用嚼用。你问问你媳妇,这个家是金山银山么,能可着你们败家?”
曹颂一路跋涉,已是乏了,又被母亲拉着唠叨半晌,只觉得脑仁生疼,起身道:“儿子一身臭汗,先回去更衣,稍后再过来陪太太说话。”
兆佳氏见他离家三月,黑了不少,也有些心疼,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一千多里地,也不是玩的。晚上叫厨房给你多烧几个菜,好生补补……”
曹颙也是乏了,用了晚饭后,就早早歇下。小别胜新婚,夫妻两个,少不得敦伦敦伦。瞧着曹颙眼睛放光的模样,初瑜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丈夫外出后的事,初瑜从不打探,这也是夫妻之间的信任。她心中未尝没有忐忑,在官场上应酬,是推不得的。丈夫又是这般才貌。
次日,睡得足足的曹颙,才算解了乏,先到吏部交接了差事,随后去户部衙门当差去了。
河南的事,京城这边早就传开了,只是没有人敢说“造反”,只说是地方官员摊派才引得民愤,云云。
曹颙去了三月,眼看功成,换了刑部尚书过去,这功劳就眼看着跑了。
同僚们提及,就有不少为曹颙抱不平的。见曹颙回来,除了寒暄,与禀告这几个月的重要事件外,就是问起河南府的事了。
如今亢氏兄弟虽然都入了巡抚衙门监狱,但是朝廷并没有将他们押解回京的意思,而是派了刑部堂官下去,看来就是要将事情了解在河南。
曹颙不晓得朝廷会用什么罪名结案,也不好多说,就笼统地提了两句,没有细说。
挤压数月,需要他审核签字的公文,堆了两尺高,曹颙正经忙了一阵子。
等到曹颙听到外头的动静,觉得胳膊发酸时,已经到了正午。
十六阿哥来了。
十六阿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曹颙说,自然等不到他落衙。
赶巧曹颙有些饿了,两人就一道出了,寻了间饭馆,要了间雅间坐了。
这边挨着六部衙门,往来的司官不说,所以曹颙穿着官服也不惹眼。十六阿哥自在,除了朝会,都是穿常服的,两人也不惹眼。
“倒是是什么财路,需要内务府每年提供十万两白银?”十六阿哥随意点了几道菜,打发小二出去,迫不及待的问道。
晓得在外头,为了防隔墙有耳,他还压低了音量。
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曹颙道:“不过是给内务府添几个新进项,十六阿哥落衙后才找我,咱们再细说。”
“十万本钱的话,一年所获几成利?”十六阿哥眼睛闪亮地问道。
曹颙思量了一遭,道:“不止几成?往少说的话,一倍、两倍是有的,往多说的话,弄不好三、五倍也是有的?”
“什么买卖,这么赚钱?”十六阿哥闻言大喜:“孚若,你不晓得,内库如今不宽裕,还要往户部拨,还要维修几处园子。就是你不提,我也要催着你想几个生财的法子,要不然皇阿玛跟前我就要顶缸了。户部纳了捐,还能支撑些时日,这内库也不能空了。”
自打十六阿哥吸了鸦片,又生生地戒掉后,他不只对鸦片深恶痛绝,对于烟草也全是厌恶。
这次曹颙想的,却是卷烟的生意。
虽说百姓手中无钱,但是官僚地主可都是银主,曹颙只能打奢侈品的主意。
烟草自明朝传入内地,几百年下来,也普及得甚广,吸烟者甚众。若是能将大烟袋发展成卷烟,那定是一笔不费的收益。其次,就是对外贸易这块。
根据魏信之前在广州的消息看,欧美至今应该还没有卷烟问世。
刚好小二送酒菜上来,曹颙笑着说道:“先吃饭,等寻了僻静地方再细说。”
十六阿哥虽心急,但见曹颙不愿说,也晓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止了话头。
吃了饭,曹颙回衙门。十六阿哥同他约好了,下晌去他家里,才先回宫去了。
回到户科官署,曹颙不禁深思,让十六阿哥去接触他厌恶的烟草,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听说在明朝末年,朝廷就有过“禁烟令”。这里面的“烟”,不是俗称“大烟”的鸦片,而是烟草。
烟草在民间的推广,会影响庄稼的数量,朝廷自然不能容。
不过,同“禁酒”一样,这哪里能说禁就禁得住的。一百多年过去,东北与华北,烟草在民间已经普及。
曹颙自己上辈子是不抽烟的,但是卷烟能在世界普及,绝对有它的理由。这点,曹颙毫无置疑。
康熙不是盯着他催银子么?既不得罪当权的士族与官员,也不会祸害民生的,就是发展奢侈品消费。
这个时候的人,家里有了银子,没有几个说存钱庄的,都是浇了大的银锭子藏在家里。民间家境殷实些的地主,手上有个万八千两银子,并不稀奇。
正如曹颙所想,等落了衙,与曹颙到曹家,听了曹颙说的是“烟草大计”时,十六阿哥的笑容立时僵住。
“孚若,你这是糊涂了?那是祸害人的玩意儿,我还想等着什么时候递折子,请皇阿玛禁烟,你竟然想着‘官办’、‘官卖’?”十六阿哥看着曹颙,不可置信地问道。
曹颙并不是第一次打卷烟的主意,在内务府招投标前,他就想着将卷烟做个大项的。只是当时内务府事务繁杂,都是成熟的商道,这卷烟的新点子没有受到十六阿哥的重视,最后不了了之。
十六阿哥看来也是想起此事,接着说道:“前年,你就要弄这个。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祸害,只觉得费事罢了;如今我是吃过苦头的,孚若还想着这个。”
“这烟草与大烟虽然都有瘾,但是压根不是一回事,这十六爷也当清楚不是。”曹颙说道:“就算十六阿哥因大烟的缘故,连烟草业厌上了,止得住自己,能止得住旁人不抽?”
十六阿哥虽平素信赖曹颙,眼下还是有些别扭,皱眉道:“据我所知,好烟叶是贵些,可以也没离谱。便宜些的,才十几大文一斤,能有那么丰厚的利?”
十六阿哥因鸦片的缘故,关注过城里的烟草铺子,所以知道个大概齐的价格。
“怎么没有?十六爷也听过人要衣装、佛要精装的话。再说,这卷烟的真正味道,是经过烤制的,去了生烟叶的涩味,味道更醇香。加上物以稀为贵,赚上数倍乃至十倍利,不是问题。”曹颙笑着说道。
十六阿哥听他说得这般自信,倒是有些兴致,道:“你也晓得,这民间的烟草铺子是到处都有的,这卷烟真要好抽的话,少不得过几年也四处都有了,还赚什么钱?”
“就这几年的功夫,也是一大笔银子,十六爷就不稀奇了?再说,之所以官办,为得是名正言顺。除了赚地主老财的银子,这卷烟主要是想要卖给洋人,赚洋人银子的。”曹颙道:“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民间开了百家、千家烟厂,又有何用?能走外贸的,必须是朝廷指定的。那些厂子,朝廷就可以抽以重税,又是一笔固定收入。”
听着曹颙侃侃而谈,十六阿哥也心里痒痒,点了点头,道:“妙啊,如此说来,孚若不是给内务府添了个生意,还给户部也添了一项新税,与国与民有益。没白去河南,不过几个月功夫,就想着这样的主意,只是为何要设在河南府,离京城怪远的?”
“河南府多丘陵,庄稼亩产极低。像河南府这样贫瘠的地方,哪个省没有几处?要是根据每个地方的情况,能想出些补充的收益,对地方民生也是好的。”曹颙想起河南府的事,回道。
听了曹颙的话,十六阿哥收了笑,看了曹颙半晌,道:“孚若,今儿我要佩服皇阿玛慧眼识珠了。”
曹颙被他盯得不自在,“咳”了两声道:“十六阿哥有没有妥当的人选?那些王府奴才能不用就不用吧,除了搂银子,没几个老实干实事的。”
十六阿哥闻言,挑了挑眉毛,道:“孚若有好人选?是何人?”
曹颙心中想起一人,点点头,道:“还不知对方愿意不愿意掺合,等问问对方,再告之十六爷……”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