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月十七,圣驾奉皇太后巡幸塞外,事情才初现端详。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二十阿哥随扈,十阿哥、十四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留守京城。
要知道,自打康熙五十年,十阿哥患了一场大病后,就鲜少理朝廷政事,也一直没有在六部当差。十七阿哥自打去年开始,病了好几遭,身子也不大好。如今京城能出面料理政事的皇子,只有十四阿哥与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管着内务府,十四阿哥管着兵部,谁轻谁重,大家自是心里有数。
六科官署也要使人随扈,曹颙没有亲往,而是由上面钦点了给事中常岱去了。
不用想,这应该是康熙的手笔。这一去热河就要半年功夫,他怎么会给曹颙这么长的时间偷懒。
这正中曹颙下怀,塞外是凉快,热河也是避暑圣地,却与曹颙命数犯冲。这些年,每次往热河去的时候,都要生出事端,实是狗血至及。
眼前这天渐热了,曹颙就早就吩咐吴茂将海淀园子打理出来。直等着圣驾出京,就想要安排父母家眷过去消暑。
不晓得是不是年前带孩子们去庄子,使得孩子们对“自由”也生出想往,听说要出城都跃跃欲试。
李氏怕丈夫觉得闷,乐意到城外去住。左右园子修得也宽敞,就使曹颙跟先生说过,将孩子都带过去,先生也过去授课。
这个把月来,兆佳氏的日子可是不好过,正同儿子置气。
打了熊仁还没什么,白二是她使唤的管事,自是觉得折了颜面。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从铺子里收出的那几十斤烟叶,让曹颂一把火给烧了。
心疼得兆佳氏什么什么的,只觉得心肝肺都疼,正经发作了曹颂一通,见了就要责骂,见不着也要一日骂两遍。
曹颂是做儿子的,心中再不满,也不敢“忤逆”。要不然别说曹寅不容,就是外头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最后,还是静惠出面,将李氏请来,对兆佳氏说清干系。
李氏为了杜田的官司,对兆佳氏早有不满。毕竟这边出了什么幺蛾子,西府也脱不得干系,最后还得曹颙费心。
就算她体恤兆佳氏因守寡的缘故性子越来越不堪,却终究是慈母心肠,更心疼儿子。
因此,李氏这次没有给兆佳氏留情面,直接道:“弟妹,小五是成亲了不假,往后不出仕么?四姐、五儿渐大了,出门子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为了几个银钱,真要让曹家背负‘为富不仁’的帽子?”
兆佳氏初还不服气,闻言嘟囔道:“嫂子这是说话不腰疼,我们比不得西府宽裕,总要叫人活不是。”
李氏见她还半点不知错,不由心下着恼:“弟妹要是这样说,我就不啰嗦了。难道弟妹不操心,这府里还能短了吃穿?颂哥儿是嘴笨了些,却是个孝顺孩子。家和万事兴,这京城有多少人家,就败在家事上。弟妹非要逼得颂哥儿背了‘忤逆’的名儿,丢了爵位才好?杜家的事儿,那是一条人命啊,弟妹就不觉得怵得慌?阿弥陀佛。”说完,看了不看兆佳氏,就起身离开。
不晓得是李氏这番话起了作用,还在自己个儿想明白了,兆佳氏终于消停下来,次日还专程到西府给李氏请安。
李氏见她精神萎靡,既是恼她生事,又是怜她守寡艰难。加上想要给静惠留出余地,整顿东府内务,李氏同初瑜说过后,就拉着她一起到西郊避暑。
除了兆佳氏,四姐、五儿两个也去了,留着素芯协助静惠料理家务。
兆佳氏这些年的行为实令人生厌,不过毕竟是曹颂兄妹的母亲,不能打不能杀,也不好再放任自流。
只是曹颙也不愿再纵着她生事,在母亲面前念叨了好几遭,请母亲摆着长嫂的谱来。要不然的话,使得兆佳氏性子越来越歪,受累的就是二房的孩子们与曹家的名声。
李氏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将看着兆佳氏当成自己的差事之一,不再让孩子们费心。
曹府家眷搬到海淀园子后,曹颙每日要衙门当差,可是也住在海淀园子。因圣驾不在京,免了大朝会、小朝会之苦,上午晚些到衙门,也没有干系。
只是曹颙身为小领导,迟到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也容易引人非议。所以,起床就早些。
如此早晨天刚亮,他就要起身,从海淀到城里;落衙后,再出城去园子。半月下来,看着清减不少,使得初瑜甚是心疼,想要搬回城里住,被曹颙劝下。
每次来回骑上两个时辰的马,曹颙觉得筋骨舒活多了。
曹颂身为外班侍卫,没有随扈,还在园子这边驻守,如此一来,离曹家园子倒是方便,隔三差五地过来给亲长们请安。
这一日,他带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曹项来了家书,绿菊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信中除了给长辈们报喜外,还请大伯给孩子赐名。
在这个社会,子孙繁衍是家族大事。
曹寅心中原本对那个放弃了科举仕途的侄子有些不满,但是已经过去一年,早已不计较了。这次听说添了侄孙子,他也是高兴不已,当晚多喝了好几杯。
他心中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儿子没有广置妻妾,要不然长房也不会这般骨肉凋零。但是媳妇身份尊贵,又生了长孙天佑,他这做公公的,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安置的时候,他跟妻子提到,要不要请太医,给儿子媳妇好好诊诊脉,看能不能再好好调理调理。
他心中始终记得曹颙当年所说的“梦”,长房有断嗣之忧,由二房侄子继承香火。
李氏晓得丈夫心病,是因二房添孙的消息。
犹豫了半晌,她才低声对丈夫道:“老爷,皇上比老爷还年长几岁,这几年却连着添了几个小阿哥……要不然,从府里挑两个本份的丫头,留在老爷身边侍候……”
曹寅听了,只觉得酒醒了大半,“咳”了两声道:“荒唐!孙子都满地跑了,还纳妾,成何体统……”
李氏当年是从媳妇熬过来的,生了儿子后还被老太君指了琉璃下来。将心比心,她实不愿意让媳妇再遭一次自己的罪。说这句话,也是晓得丈夫爱惜名声不会甲子之年纳妾,才用这个来堵丈夫的嘴。
少一时,听到丈夫仍是长吁短叹,李氏有些不忍心,低声道:“听说太医院那边有好药,十五侧福晋就是吃了那边的方子才怀上的,赶明托人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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