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两条江。
一条是津江,一条是琴江。
两江源头不同,流向不同,却在中间有一段相交之处。
这相交之处乃是江南第一运河,也正是之前由南向北的贡船,之后由北向南的粮草船所必经之路!
萧见深此刻便在这相交之运河前。
滔滔的江流自他眼前奔流而下,那由水声带起的隆隆之音,不像是地上的流水,而像是天上的惊雷。
数十艘的船只和船只上的行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萧见深只在这里探访一日,便已经得到了当时的消息。
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
战斗的双方都有巨大的船只和能射破船舱的劲弩。
但大多数的战斗并不是发生在船与船之间的。
大多数的战斗是直接进入了白刃战中,好像是两方的船一开始就进行对接,对接都进行了一半,才突然吆喝起来,接着战斗就发生了。
战斗发生的时间是当天的深夜。大江之上,左右都是洪流,很难找到除了当事人之外的目击者。
但是偏偏那个晚上,有一个渔夫出海捕鱼,他的船停在一处水中的岛屿之后,在夜色里影影错错地看见了这些事情,而后,还救了一个身穿着官袍自船上掉下来的官员!
这个官员此刻正在和萧见深说话,他身上的伤并不轻,每说一句话都要抽上一口冷气,他强忍着疼痛说:“我们见令牌……不认人……当时对方手中……有盖了章的完备的文件……他们要上船,我们就让他们上船……!”
“但是船去哪里,里面的粮草怎么发……是上面下了死命令的,他们可以检查……不可以干扰我们的行程……正是因为他们上了船就磨磨蹭蹭地不走,所以我们发现了不对劲……但这个时候已经迟了,那些人十之六七都上来了,他们的战斗力很强……好像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他们挟持了总兵,控制了大多数的船员,船就改变了航向……”
“哪个方向?”萧见深问。
官员毫不迟疑地替萧见深指了一个方向。
而后他冥思苦想,突然道:“对了,那一天夜里,他们在挟持我们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很惊讶,喊了一声‘是粮草’,还说了一个‘傅’字!”
“然后他就被身旁的人给杀了。”官员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记得清楚。”
“你说他们功夫很好,像是一个个身怀绝技?”萧见深扬了眉梢。
“不错!”官员再次确定。
萧见深心中已经有了底。
身怀绝技者必是武林教派。
武林教派之中,能随便一喊就喊出‘傅’这个字的,除了归元山庄还有哪一个?
他向官员点了一下头,收起孙病的令牌,往岸上行去,在即将离开这个小岛屿的时候,萧见深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又转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与饮用水留下,对这两人说:“外头出现了传染症,你们这段时间没事就不要上岸了。”
“什么样的传染症这般厉害?”因好心而救了官员的渔夫连忙问,他虽然常以蓬船为家,但十天半个月里也还是要上岸换些必须的生活物资的。
“能把人脑袋烧成米糊,再让人力大无穷的传染症。”萧见深随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尚且还在岛屿上,等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一苇渡江,越过了这浊浊长江,在远处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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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听欢是在萧见深离开的两天之后才赶到琴江城的。
这两天之内,他杀了薛意,重创释天教在这里的根据地,销毁了他们带来这里的绝大多数毒虫,又席卷了这里的秘籍副本,而后才到了琴江城中!
这时距离萧见深离开琴江城已经足有两日。这两日之后,行动的并不仅只有萧见深与傅听欢,之前携带蛊皇来到此处的杨正阎已与孙病联合在一起,且通过官府力量,已经找来了傅听欢所千叮咛万嘱咐的‘天慈草’。
天慈草乃是生长在南疆厉瘴之地,随处可见的野草,但正是在这野草丛生之地,蛊皇对于群蛊的控制与威慑空前强大。
并不只因为蛊皇对于群蛊天生的气息压制,还因为这天慈草只要接触了蛊皇,就能够将蛊皇的气息残留下来。漫山遍野的天慈草接触了蛊皇,蛊皇的气息就遍布漫山遍野,于是蛊主所经之处,群蛊莫不俯首!
现在蛊皇已从傅听欢体内取出,天慈草也已准备妥当,雄黄酒自然跟着再一次从各地紧急调集而来。
当傅听欢来到此地之时,便见上到高官富绅,下到平民百姓,全部一手宝贝似地捧着根野草,一手宝贝似的护着碗雄黄酒,一面对野草叩叩拜拜念念有词,一面对雄黄酒叩叩拜拜念念有词,然后将这野草与雄黄酒一一服下肚中……
这也是一场天下奇景了,推想可知,当年的释天教究竟是如何控制南疆,且这一控制便是数百年之久。
傅听欢目不斜视,直接进了琴江城官衙,寻找萧见深的踪影。
但萧见深当然不在此处,扑了个空的傅听欢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难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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