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现在需要做的是,鼓舞士气,准备跟叛军决一死战!而不是对着天空悔过!”王思礼怜悯地推了房琯一把,大声提醒,“您手中还有四万八千人,比叛军那边多得多。只要沉着应对,未必没有机会反败为胜!”
“对,本帅这边人多,人多!”房琯点点头,木然回应,“传令,让李揖带领水行队推到阵前,阻挡疯牛。水,水能克火。让刘秩所部木行队跟在水行队之后,竖起长矛,阻挡叛军骑兵!”
如果照这个命令执行,水行队肯定要叛军的骑兵冲上来活活踩成肉酱。王思礼忍无可忍,将房琯推到一边,冲着号手和旗手命令:“丞相大人有令,左右两翼骑兵出击,迂回到战场侧面,牵制敌军。水、木两队队,向前推进四十步列阵。先用弓箭射杀疯牛,迟滞叛军行动。再用长槊和长矛斜支荆棘墙,防备骑兵冲击。火、金两队,跟在水木两队身后,随时准备上前接应。土队原地待命,保护中军帅旗!”
“诺!”号手们和旗手们答应一声,将王思礼的命令用角声和旗帜传遍全军。左右两翼的骑兵们又出一阵骚动,然后在杨希文、刘贵哲两位主将的带领下,避开已经冲到近前的火牛车,缓缓向敌军侧翼迂回。水队和木队则丢下故作神秘的十四宿星旗,快步上前列正常步兵战阵,同时用羽箭将冲回来的火牛一一射成刺猬。
托脚下地形之福,牛车回冲度越来越慢。被羽箭反复攒射之后,大部分都倒在了半途当中,只有少数的几十辆,被射得像刺猬一般,带着满身的火苗,冲进了唐军队伍。挡在牛车前方士卒纷纷栽倒,哭喊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士卒在将领的逼迫下冲上前补位,杀死已经成为强弩之末的疯牛,推翻燃烧中的战车。然后将已经烧成一团焦炭的袍泽尸体从车厢里拉下来,叹息着摆到阵后。
几乎所有死在牛车上的将士,都圆睁着两只眼睛。纵使浑身上下的皮肤和血肉被烧得一团焦黑,依旧不肯放弃心中的怨念。魏少游、杜鸿渐等老军务在队伍中往来穿梭,不停用厚赏和荣誉来鼓舞士气。但所有看到了死者眼睛的人,都心里冷嗖嗖的,手中的兵器也和心脏一样地凉。
几小队叛军的先锋绕过火堆,跟在牛车后冲过来,向水、木两队出箭矢。他们手中拿的同样是大唐军队特有的伏波将军弩,击起来非常便利。一弩射出之后,将弩弓在自家马鞍侧一蹭,就可以重新挂好弓弦。从五十余步外动攻击,冲到阵前时已经连两矢,然后在战马与槊墙生碰撞之前的一瞬间,来了个利落的转身,由正转斜,向两翼跑开,同时又射出了第三矢。
水木两行中的弓箭手在宋若思、贾至两位文官的组织下,纷纷举弓反击。羽箭追着对方的马尾巴,冰雹般落了一地。“别管他们怎么跑,覆盖射击,覆盖射击!”有人大声提醒,可惜听见者不多。只有少数从朔方军抽调过来的老卒,及时自行调整了战术,将跑在叛军攻击队伍最后的几名骑兵射翻在地,然后又用长槊一一戳死。
两翼的骑兵此刻也与叛军生了接触。唐军方面左右各自有一万上下,而叛军派出来保护自家两翼的骑兵则各自只有三千。人数上,双方相差非常悬殊。然而战斗力方面,却恰恰与人数成了反比。三千叛军的骑兵,都是燕赵两地身经百战的精锐,有了先前大破牛车阵这一辉煌战绩的鼓舞,个个奋勇争先。而唐军这边,则多为当年东宫六率和龙武军中的少爷兵,本来就没见过多少血,又明知道自家主帅是个书呆,心中对获胜不报半点儿希望,刚与敌军一接触,就纷纷败下阵来。
“左右两翼恐怕支撑不住!”王思礼在楼车上看得真切,皱着眉头,向房琯禀告。
“那,那该怎么办?”房琯此刻已经彻底六神无主,扯了下对方的衣袖,乞求般询问。
“从中军各派两千人去增援他们,顺便督战。您以丞相身份传令给杨希文和刘贵哲,如果胆敢放任对方的骑兵从侧面冲到楼车之下,就拿他们两个的人头明正军法!”
王思礼叹了口气,继续替主帅出主意。房琯当然是照单全收,一边命令亲信拿着自己的信物去威胁杨希文和刘贵哲,一边胆战心惊地问道:“如果他们两个还挡不住叛军呢?咱们怎么办?如果水、木两行情况怎么样了,你看他们还能撑多久么?我觉得崔乾佑好像把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中军了,他后撤了,他为什么要后撤。准备干什么?他好像。好像在在在重新整队!啊,我明白了,刚才那几一次是试探,这次才是真正的攻击,这次才是!对不对,对不对!”
“大人高明!”王思礼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强行将房琯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掰开,躬身施礼,“大帅在这里坐镇,末将这就去接应水、木两行弟兄。我走之后,大人根据形势,随机应变。如果看见末将的战旗倒了,大人请记得跟陛下说一声,咱河西军的汉子,从上到下,都对得起大唐!”
说罢,也不管房琯如何反应,转过身,大步走下楼车。
注1:后世托言李靖所作的伪兵书很多,包括最负盛名的“李卫公问对”,亦为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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