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自然是完全跟着敬爱的赵二爷的节奏来了,马上纷纷嘘起褚六响来。
“不敢说就是心虚!”
“对,看来就是通倭了!”
“汉奸!”民众破口大骂,有人弯腰想去捡石头,但县衙的地面比赵二爷的脸还干净,哪能捡到什么石子?
于是他们就脱下破布鞋、烂草鞋想要丢向褚六响。吴中一带可是倭患重灾区,每个县都被倭寇反复劫掠过,民众自然恨透了倭寇,更恨二鬼子……
“都住手!你们误会了!”郑若曾竟起身挡在了褚六响身前。
“慢着慢着!”赵二爷见状赶紧使劲拍着惊堂木,暂时压住了民众的冲动之举。
“开阳先生为何护着此人?”赵守正奇怪问道:“莫非你们沾亲带故?”
“回大老爷,老朽与这位褚壮士并无关系。”
“那你……”
“因为他绝非通倭的汉奸,而是抗倭的英雄啊!”郑若曾高声道:“去年秋天,老朽跟随江南航运为朝廷试行漕粮海运,途中遭到了大队倭寇的抢劫。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岛倭寇,足足两百多条船啊,十倍于我们的船队,而且都是真倭!”
老百姓也都安静下来,瞪大眼听郑若曾讲述这段他们闻所未闻的惊心动魄事迹。
“当时江南航运只有几十条沙船,还都装满了粮食。而负责保护船队的,正是这位褚壮士所在的海上保安队。这只保安队的保安……也就是镖师们,各个武艺了得,但人数太少了,怎能抵挡住铺天盖地而来的倭寇?”郑若曾叹了口气道。
其实褚六响露脸的那次加波岛海战,郑若曾根本就没在船队中。他在京城帮着赵昊游说廷议呢。但这不妨碍老先生为听众带来身临其境的感受。
果然,百姓人人捏一把汗,倭寇的凶残他们记忆犹新,连官军都被砍得屁滚尿流,这个什么保安队的镖师怎么可能是对手?而且人数还那么悬殊。
“但保安队员们没有一个退缩的,他们知道,以倭寇凶残,的投降也是一死,不如豁出去拼了!而且保安队的总教头乃是戚家军退伍的金将军还有王将军。二位将军把戚家军对倭寇百战百胜的鸳鸯阵传授给了他们,他们不能让鸳鸯阵和戚大帅蒙羞啊!”
“对对,有鸳鸯阵可以一战!”百姓们马上又激动起来,他们能扫除对倭寇的恐惧,全靠戚继光啊!
“于是双方在海上陷入了血战,咱们这边阵法精妙,决死一战。倭寇人多势众,武艺高强……那一战,把大海都染红了。”
郑若曾用他那苍老而略带神经质的声音,挑逗着人们的心弦,让他们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赵二爷也忘了问案? 急声催促道:“然后呢?谁占上风了?”
“双方短时间内打了个平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家兵力源源不断? 咱们却死一个少一个? 时间一长? 我们肯定要玩儿完。”郑若曾说着举起褚六响的手,苍声竭力道:
“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位褚壮士临危不乱? 命人将炮弹烧红? 然后瞄准最大的一艘敌船发射出去!”郑若曾便声情并茂的讲述道:
“哦对,忘了介绍了,这位褚壮士? 原来叫褚六。是因为打炮打的好? 得到王将军的赏识? 才给他名字里加了个‘响’字? 希望他炮炮打响!褚六响果然没让王将军失望? 一炮就击中了倭寇首领的座船? 那城楼似的大船,登时燃起了大火,倭寇首领当场毙命。这下倭寇们成了无头苍蝇,立时乱了阵脚,王将军趁势下令猛攻? 终于把倭寇全都撵到海里去了!”
“最终? 我们以弱胜强? 大获全胜!从此倭寇再也不敢觊觎我们江南航运的船队了!”郑若曾老脸涨的通红? 那样子别提多骄傲。
“嗷嗷,神炮手,神炮手!”老百姓被他调动许久的情绪? 也一并释放出来。他们激动的欢呼着,崇拜的看着褚六响,纷纷向他抱拳鞠躬致敬。
褚六响臊得满脸通红,因为这位老先生说得似是而非。
比如他们的船虽然少,但比倭寇的破船强太多,差距之大可不是数量能弥补的。而且他们的火器犀利无比,打得倭寇落花流水。其实已经占据上风了,再打下去输得肯定是倭寇。自己那几炮,只是让松浦家的人没法丢下家主的船逃命,无奈投降了做了俘虏罢了。
但从这位开阳先生嘴里说出来,好像海上保安队统共就没几门炮,全都是在跟倭寇白刃战一样。
而且那松浦家的家督镇信也没死,还好端端在加波岛倒夜香呢……
“不是俺一个人的功劳,是大伙儿一起奋勇杀敌……”虽然昨天赵公子嘱咐他,到了堂上全听老先生的。但褚六响还是忍不住要撇清几句。不然这番牛皮日后传回海警队,自己要被戳脊梁骨的。
“看看,居功不自傲,多么谦虚质朴的英雄啊!”郑若曾却根本不跟他张嘴的机会,马上打岔道:“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吹嘘自己的功绩,这样本分的人怎么会是倭寇呢?”
“不可能!”老百姓震天的吆喝声响彻大堂前。
“方才老父母问,他定亲的那些银子是哪来的?现在老朽便可以回答老父母,是他立此大功的赏银!”郑若曾便动情道:
“诸位,炮王褚六响这一炮,非但救了整支船队,而且更重要的是,挽救了漕粮海运啊……”说着他长叹一声道:“诸位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让朝廷准许漕粮海运有多难。但想象一下也能明白,海运的运费是漕运的十分之一,那些靠漕运吃饭的人,肯定极力反对,想方设法找咱们的错处,要把海运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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