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在荷兰的阿德里安塞听到邱素辉因伤提前退役的消息后,愣了半天,最后才喃喃吐出一句话:“被折断了翅膀的天使,中国不是天堂,他不该回去的……”
因为落后的管理体制、足球观念、低水平的联赛制度,以及伤病的综合因素,邱素辉这个名字从此从中国足坛消失了。
退役后的邱素辉消沉过一段时间,也想找个工作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最终他还是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足球,做不成球员了,还可以做教练。不过他不会在中国做教练,对于中国足球的事情他明白太多了。他最终来到了荷兰,当初让他神往的一个国家。
他又找到当年的恩师阿德里安塞,跟着他学习教练的基本训练,同时参加了荷兰足协举办的青少年足球教练培训班。半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也再次告别了恩师,开始了自己的流浪之旅。一年后,他在阿姆斯特丹遇上了范加尔(VanGaal),范加尔对他这个昔日世青赛上的希望之星很感兴趣,带他到了阿贾克斯(Ajax),两人毛遂自荐的当上了阿贾克斯青年队的教练,并且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将阿贾克斯青年队带上了全荷青年联赛的冠军宝座,从此以后,阿贾克斯在90年代初期到中期迎来了这个悠久的俱乐部的第二次辉煌。1995年克鲁伊维特(Kluivert)、戴维斯(Davids)、西多夫(Seedorf)和德波尔(DeBoer)兄弟带领阿贾克斯获得欧洲冠军杯,一起创造了阿贾克斯(Ajax)又一次伟大的辉煌,而幕后功臣正是邱素辉和当时已经成为阿贾克斯一线队主教练的范加尔(VanGaal)。
创造了这辉煌的范加尔在当年升上了一线队的主教练,曾想把邱素辉留在青年队,让他转正。但邱素辉通过一年的锻炼,发现自己还差得远,他还没有能力做主教练,因此他婉言谢绝了范加尔的挽留,对他说:“我还很年轻,我要学习。”背上行囊离开了阿姆斯特丹。
这之后的十年里,邱素辉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欧洲。荷兰、德国、丹麦、法国、英格兰、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甚至在国际社会制裁的南斯拉夫,他都只身一人在那里学习青年球员的培训。
在南斯拉夫,对邱素辉是很有触动的一段经历。一方面,他感叹与那片土地上足球天才苗子的产量巨大,很多小球员即使在欧洲同龄组别的比赛中都算翘楚。另一方面,他却为这个国家的现状痛心不已。由于被国际社会长期制裁,国民的生活都很成问题,更别说系统的培养青少年球员了,很多球队连自身的生存都保证不了,就连国家队都因为国际足联的制裁,好几年不能参赛。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去管那些青少年球员呢?
对于那些大量涌现的小球员来说,他们的前途只有夭折一条路。他们的父母支付不起高昂的训练费用和平时营养方面的花销,而俱乐部也无力顾及他们。
每当看见一个暂露头角的小球员,邱素辉在南斯拉夫的忘年交彼得维奇脸上不是喜悦之情,而是忧心忡忡的痛心和无奈:“又一个夭折的……”邱素辉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可怜的南斯拉夫老头的喃喃自语。
丰富的经历不仅让邱素辉学到了各种各样的执教方法,在平时的实践中把它们融合起来,化为己用,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执教风格、方法和足球理念。他总是在不断地看见,听见,然后思索着。
大家都是人,都是同龄人,为什么差异就那么大呢?他还在中国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很有天分的同龄人。大连是一个足球气氛很好的城市,可是其他地方呢?难道只有大连才有天才?可为什么只有大连的球员成功的多?仅仅是他们运气不好吗?没有出生在大连?
一个球员,从少年时代到成长为巨星,这期间,能遇上优秀的教练确实很重要。但优秀的教练毕竟也只能是少数的,救不了大多数。南斯拉夫不缺好苗子,也不缺好教练,但他们缺乏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们可以安心工作。
这十年间,他也曾回国几次,看望父母,拜访老朋友们。虽然中国足球的环境已经起了变化,建立起了自己的职业联赛,职业队也一步步走向规范化。但青少年足球的现状仍然令人担忧,改年龄问题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想当年风光无限,寄托国人无数希望的健力宝足球队从巴西学成归来后,却被中国足球的环境打得七零八落,一朵曾经无比灿烂的鲜花在风雨中凋零。在中国,再多的好苗子、好教练没有用,他们不具有发言权,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不缺安定的生活环境,缺的是完善的足球体制,和规范的足球体系,缺的是那种在欧洲和南美足球已成为生活一部分的文化。
中国足球落后世界不是某些人说的一场平局,或者是黑色三分钟,或者是别人的算计,更不是三场世界杯赛失九球,无进球,无一分的尴尬成绩。落后的是一百年,是从体制,到规范,再到文化环境的全面落后。那落差就好像是从青藏高原一下子直接跌落进四川盆地,很令人难以接受,但却是事实。
当他越接近那些内幕,就越是对中国足球的未来失去信心,他甚至有些怀疑一个优秀的教练的作用,怀疑自己当初选择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他想做一个教练,一个优秀的教练,但在国内那种环境下,他根本发挥不出来。你不打假球,就会被围攻算计;你不改年龄,就会被认为是异类;你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球队却被一群改了年龄的“大人”击败,这种打击对于那些满怀希望的孩子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全世界都是疯子的时候,你若非要保持正常,就是真正的疯子。这已经不是足球本身的问题了,是整个社会,整个大环境的问题。而这些,邱素辉一个小小的教练是无能为力。他真怕自己回国后,也会变成彼得维奇那样,把一句:“又一个夭折的……”成天挂在嘴边,那样的话,对他,对中国足球都是世界末日。
如果他留在阿贾克斯,或者任何一家欧洲球会,十年之后,他都能成为名满天下的著名教练,名誉、金钱要什么有什么。但也许是内心的惯性吧,一方面他怀疑自己的决定,另一方面他却像一个苦行僧一样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苦苦寻觅着也许永远都找不到的答案。十年后,走了一圈的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荷兰,这个当初他义无反顾上路的起点。十年过去了,除了越来越多的问号,和明知可能却不可为的无奈,他仍然一无所有。
他几乎已经要放弃了,他刚刚接到了巴塞罗那(FCBarcelona)俱乐部的邀请,范加尔在那里再次入主诺坎普(CampNou),也再次向这个昔日的弟子兼助手发出了邀请。来自巴塞罗那的邀请对任何人都是极富诱惑力的,邱素辉也要认真考虑考虑自己以后的发展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帝让他看见了那场埃因霍温(PSV)与沃伦达姆的比赛。看到了张俊和杨攀,也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于是,他仿佛一夜间找回了方向和目的,他再次婉拒了范加尔的邀请,来到了沃伦达姆。那感觉就好像他在西藏看见的朝圣者一样,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们一步一拜的终于来到心中的圣地时,心情定像他当时那样激动。
虽然路途遥远,风雨依旧,但邱素辉已经虔诚的一步迈出去,并跪拜了下去。因为他找到了心中的圣山,即使累死也要累死在去圣山的路上。
当然,邱素辉没有把这些都讲给张俊和杨攀听,如果真要知道那些东西,以后他们成熟了,再接触到,影响也要小很多。他们现在还小,并且似乎一直在很快乐的踢球,如果可能,邱素辉真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这样快乐的踢下去。他只是把他游历各国的有趣见闻和各个国家的足球风格讲给他们听,激发起他们向往高水平联赛的兴趣。
在人们的印象中,现代足球一开始是金黄色的,条纹有些像现在的排球。后来随着足球运动商业化进程的加快,足球的外观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其中最经典的是——黑白球。由12块黑色五边形和20块白色六边形所组成。商业化、功利主义、成绩代表一切、暴力猖獗之下的足球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黑暗面,就像那足球一样,有白有黑。
这就是现在的足球,有快乐,就有悲伤;有光明,便会有黑暗。
耐克(NIKE)曾推出过一款足球,纯白的球面上只有一个红色的耐克标志——一个对勾。邱素辉也希望张俊和杨攀以后就像这红色的对勾一样,让足球更多的是欢乐,而非足球以外的悲伤。因为看上去,那款足球摆正了便像极了一个人的笑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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