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教道。且再请问第一样忠道之下还有多少”道育答道:“忠道多端,比如为人,谋事尽自己一个实心,把他人事如己事做,便就是忠。一存个为利的心肠,或无终始,或反伤坏,或畏嫌忌,或贪酬报,便是不忠矣。比如小僧们为人课诵,那善信一种求佛的志诚,何等厚望你完成,你却贪利,不尽实心,这罪孽怎生忏悔”道育说到此处,只见轻尘与徒弟子,俱各合掌瞻拜谢过。男子听了,便恳求圣僧备细把尽忠福祥与欺罔的罪孽苦恼一一教道。道育道:“众善信既要备细听闻,小僧也说不得刻薄,攻人之短,有碍慈仁。但存忠是世人自己享福免苦,小僧便喋喋呶呶,宁甘罪过。你听我说来。”
说忠良,护厚福,百代金紫何须卜。
好名万古永流芳,为圣为神为仙佛。
想高官,贪厚福,功名富贵何时足。
一心只顾保身家,那念公庭与民物。
肆贪残,逞暴酷,不恤黎元遭荼毒。
一朝天网说恢恢,难保身家无刖戮。
纵然漏网在生前,身后宁逃灾病促
道育说罢,男子合掌称善。只见一个士人,名姓唤做昌远,向这男子叫一声:“钱定兄,你今备问,高僧备答,固然阴阳报应,善恶不爽。只就你方才说的,忠良与欺罔,福祥罪孽,如今却有一宗不明白,请教请教。比如我小子三世善良,一心忠慤,告诸天地不悖,质诸鬼神无疑,怎么累世贫寒,前程阻隘我这隔海沙村,一富厚世家,说起他积恶,真是挽西江之水,罄南山之竹,也写不尽。你看他代代拖金衣紫,个个荫子荣妻。看这报应,却又何在”道育听了,问道:“先生有怨心否有妒意么”昌远答道:“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小子何怨彼或固有这富贵,于我何与又何妨只是就高僧言事论事,这一件不得明白。”钱定说道:“五行秉受,世运变幻,或者侥幸苟免。”道育笑道:“若如此说,造化又私,阴阳报应复舛矣。先生但固守君子之行,不入怨尤之地,安心静听,终有见闻。纵不在一时之因,自有百年之应。”昌远也笑道:“高僧见教,一团正理。只是小子刻间不明白,难免日后不生疑,看来报应还在个有无之间矣。”道育听得,乃看着轻尘说道:“师兄,你的一宗公案未消,这宗事必须借重昌先生明早心胸,定然明白。”道育说罢,乃续课诵。在堂僧众也有听了这一番说话的,道忠良奸欺、福祥罪孽,真真不爽。也有听了昌远说的,尚怀不信心。还有私议法座,被士人参驳倒了,又不知何事借重轻尘,莫是答应不出,把轻尘甚么公案推托也。当下天晚,众各散归。
却说道育退下座来,进入静室,稽首了祖师,复入蒲团坐位。却想起昌远之一宗问答,乃端坐默念了一声梵语,只见一尊神将立前,说道:“吾僧有何委托”道育道:“前所临狱主一宗公案,乃寺僧轻尘灾罪未决,今已为他度脱,便是这种根因。但又生出一宗,使众生不明因果。敢借神力押那轻尘和尚往前狱,消了这宗公案。仍复查明一个昌远土人不明白的因果,以伸了吾师演化之愿,成了我等扶助东度之功。”神将便问:“何事士人疑惑辨问”道育说道:“据这士人自称,三世善良,一生忠慤,怎么累代受贫,前程不利海村富贵,积恶多端,如何代代金紫这报应差殊,他心地颖惑。”神将听得,随化了一道金光,直到轻尘和尚房中。只见那和尚自在堂中课诵了经文,吃了晚斋归到僧房,不肯调摄方愈的身体,乃便碌碌查收割的稻谷帐日,叫那徒子若孙揽张施主家的经,送李施主家的疏,骂行者不扫地,嚷道人不烧茶。徒弟好的,不作声,让他聒聒噪噪。不忍耐的,说道:“老师父,疮才好了,痛才止了,早早安息罢。”和尚方才收拾欲卧,朦胧闭眼,只见金甲神人近前,把他阳魂摄去,复问他昌远士人何处。和尚指说:“近寺不远。”神人押着和尚到了昌远家门。只见那士人在那书房中:
青灯独守,黄卷自温。寒毡坐破,了无愠戚之容;石砚磨穿,那有忧贫之色。展彩错落,文房四宝;呻吟吁叹,义理千篇。只见他:玉漏频催残夜,金猊已冷香烟。那士人,犹挑尽寒灯不辍;这神将,但唤那障眼来魔。
神人见了这士人穷居陋室,破壁寒窗,对着圣贤经传,不忘诵读功夫。一念慈悲,不忍他这勤心贫困。但受了高僧之托,只得摄引他魂,忙叫睡魔把他精神疲倦。昌远不觉打了一个呵欠,于梦寐中便随着神人来到一座公廨去处。只见一位主者,正在那厅上拷问许多善恶情由,左右报称神将降临。那主者忙出阶恭接,道:“上界尊神,何事降临”神将道:“一为高僧代诵经咒,押这和尚消了罪孽;一为士人昌远不明忠欺报应,稽查这种根因。”主者听得,延神将上坐,随唤过轻尘和尚到阶下,戒谕他一番,说道:“你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经文咒语,三宝真言,登善信于天堂,救罪入于地狱。可是你贪金钱,便是卖钱焚香礼圣可也,怎教你指经不诵分明贪诈人财。那托你焚修课诵之人,心念一举,你岂知冥冥中随注笔立卷。你不诵,怎销功果今幸东度高僧与你消释,你当苦守禅规,勿效凡愚鬻利。”主者说罢,便叫左右取出一簿子,注上一个”销“字,喝一声:“纵放你回,再看你后”却是如何,下回自晓。
第三十五回轻尘和尚消罪案伯嚭奸魂被铁鞭
昌远听得主者戒谕和尚说课诵功果,心念一举,冥必注笔,便自裁度:“怎么经卷,世人立心课诵,便注笔立卷,要销了这功果,看来皆是纸上陈言,岂有此理”昌远方自裁怀,那主者便知。乃问神将,带此士人何故。神将便把他不明忠欺报应的事说了一遍。主者乃唤士人到阶前,说道:“汝执迷不明,皆由执理太迂。汝岂知经者,心也。世人诵经,即是诵心。经者,善也。世人诵心,即是行善。吾冥冥岂取其经,盖取其心之向善。”昌远又道:“恶心善心,作受在人。冥冥何必谆谆与他计较”主者笑道:“汝不敏慧,亦至于此。世间善恶两心,关系甚大。怎知一善感发多少生机,一恶念萌多少杀机。比如,见一胎卵湿化众生,或陷于水火、刀砧,性命危亡;人心发一慈悲不忍,救度了他,便合了上天好生至德。若是见危不救,且生杀害他的心肠,这段恶因,便拂了圣神慈悲正念。推广这个善心,不但存个杀害心,便是存个不救心,就入了忍心害理。这忍字在心,欺魔邪妄,就猖狂作横,把个正道昏昧。所以圣神扶持世道,注作经文,与人课诵。那上智之士,会至理,得悟上乘,超凡人圣;中智之士,借经功,端正念,体慈悲,行善果,长生获福;就是那下愚之人,得闻人课诵,也不知经意浅深,只闻现在功果,捻土焚香,见像作佛。他这一片真心,便成善道。善道充满乾坤,众生安福无量。天地成物,至意不亏,圣神参赞,化机不息,孰谓经功无补若是不明经文,违背旨意,忍心害理,报应不差。即如轻尘和尚,受贿不诵,入了不忠,自当欺诈之报。只因圣僧度脱他罪,尚要他抚助善门,故此且从权释放。”昌远听了道:“既是忠欺,冥冥必报,因何若海村世家,代代作恶,见今富贵接踵,金紫盈门若小子三世善良,一心忠直,贫寒每至,捉襟露肘,饥馁多见,枵腹枯肠,莫不是幽有炎凉,阿谀势利不然,报应何此不均未免使寒士有偏畸之叹。”主者听了笑道:“报应冥冥岂差世人昧昧未觉,汝自不知,何怪增叹”乃叫左边案吏,把沙海世家与昌远历代所行善恶文簿,查过来看。只见案吏查了一宗文卷过来,众目展开一看。只见:
簿籍陈陈已久,条开款款如新。分明善恶注根因,都是奸欺忠信。前代忠奸贻后,后代善恶观心。增增减减不差分,好似执图索印。
案吏取过簿籍,当着众面展开,一行行注着:某人行某善,应否贻子若孙荣富;某人行某恶,应否贻子若孙祸害。昌远见了说道:“祖父积了善恶,难道自身不承受,乃贻于子孙。若子孙再行了善恶,却怎么报应”主者道:“世人积了善恶,一观他善恶大小。若小,在自身承受;若大,乃余及子孙。子孙若是行善,以继祖父之善,这荣富增长何须疑说若是行恶,伤了祖父之善,难免灾危。若祖父以恶贻,子孙以善改,却也要稽察他个重轻大小。这其间有个增减报应。”昌远听了,便求个增减公案一看。主者乃在那簿子上翻前揭后,却寻出昌远的祖父积过的事实一看,乃皱着双眉说道:“可恼,可恼。”便把簿子指与昌远道:“汝看,汝看。这一派名姓,可是汝祖汝宗的”昌远忙看,果是祖宗名讳。一行上注着:“昌国不忠,以才能杀害兵众,不行安抚,流祸后代,应报以殄灭。”昌远一看,汗流浃背,惊惶无地,却逐行看到他祖父下面注着,有为人谋事尽心者,有为友以忠告谏言者。又看到自己名下,注着”安贫守志,笃实不欺“。主者乃转过悦色,道:“幸也,幸也。汝果三世良善,只是没有大善功,准折了前代百万生灵命脉。汝若能于善良外,再积个大大功德,即使汝富贵荣华,乃继祖公门第也。”昌远听了,忙拜倒,请问个大善功。主者道:“善功何可预说名状总在汝一念救百万仁心。”昌远道:“百万岂是易得的”主者笑道:“一念慈仁,若是一命能救,志量便就充满。人心岂有一物慈,不慈万物的细观汝家报应,应以恶增。今因三代善良,合当减矣。减尽再积汝善,善报自然不小。”昌远拜谢,乃求世家所注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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