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说坐船不用自个走了,但是,这日子可舒服不到哪里去,以往坐船,虽说那些女眷也是待在船舱里不出来,但是,住的船舱却是极为舒适华丽,如同一个精致的小宅子一般,就这样,还嫌弃逼仄不适呢如今呢,却是一大堆人挤在船舱里头,而且还是那种装货的底舱,里面压根不通风,而且黑暗无比,看守她们的人,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毕竟是女眷,看守她们的也是一些女性的狱吏,这种职业虽然不多,但是还有存在的,为了看守她们,可是直接将金陵附近的府县女性狱吏都调出来了。
这些人也就是出身那等胥吏之家,因为各种愿意,做了狱吏,在这种地方,这些人能有多少心理正常的。她们原本对于那些贵人们来说,简直是看到了就嫌腌臜粗鲁,都不如自家三等的粗使婆子体面,但是,如今,这些狱吏却掌握了她们的一部分命运。她们做事极为粗鲁,而且没有任何耐心,对于她们这些原本的太太小姐,嘲讽不已,脾气上来了,还直接在她们身上下点暗手。
因此,被关押在船舱中的这段时间,这些原本娇生惯养,吃金咽玉,喝杯茶水都要嫌弃茶叶水质的太太小姐们,一下子都萎靡了下来,一个个简直如同吓坏了的鹌鹑一般。
这会儿街面上,甄家那些主犯们披枷带锁,在差役的驱使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而那些从犯和年轻的一些男丁女眷们,却是被用绳子捆了手,串成长长的一串,一个个蓬头垢面,踉跄着往前走,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说不得就能带倒一片,叫那些看守他们的差役狱吏看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挥着鞭子,呵斥不已,有的甚至直接上前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不止。
贾赦瞧着下面那些有几个看起来甚至还不满十岁的孩童,不由摇了摇头,叹道:“何必这般,这些孩童又有什么过错呢?”
林如海却是冷笑一声:“舅兄此言差矣,他们生在甄家,享受着锦衣玉食,他们享受的那些,就是百姓的血肉,他们无知是真,可绝不无辜”想到这里,林如海清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狠意,他咬牙说道:“他们若是无辜,我那孩儿,尚未落地就没了,岂不是更加无辜”
贾赦听着不由黯然,他轻叹了一声:“如海节哀,是我失言了”林如海若是子孙满堂,那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绝不会叫他这般惦记,问题是,林家已经五代单传,原本到了他这一代,因为娶了一个将门出身,身体很好的贾敏,还有个擅长医术的舅兄,他应该会有几个儿女的,结果,结果,自个那已经成型了的小儿子,竟是直接没了,这叫林如海如何甘心,如何不对甄家恨之入骨。
别以为读书人光风霁月,如何心胸宽广,实际上,那些能够心胸宽广的,有的是因为没有触犯他们的底线,有的却是慷他人之慨,反正对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如果甄家只是对林如海自个下手也就算了,但是,所谓祸不及妻儿,哪怕面子上也该做到,结果,那些人直接就想要将林家一网打尽啊,这简直比扒了林如海的祖坟还严重。祖坟扒了还能重修,断子绝孙了,林如海都这般年纪了,想生也生不出来了啊1
既然甄家坏了这个规矩,一向在外头表现得疏朗开阔的林如海也难免小心眼起来,自家那个儿子,若是生下来了,如今也是粉雕玉琢的一小团了,别提会有多可爱,说不得会像自家长子那样,体贴懂事,或许会跟自家女儿黛玉一样,聪明玲珑,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林如海看到甄家那么一大串的孩子,心里就发堵。
贾赦看林如海这般,心中也是叹息,他给林如海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往者不可谏,你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将自个的将来给浪费在甄家那样的人身上你家林瑾,还有黛玉,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如今甄家倒了,虽说未必会祸及九族,但是他们一家子却是彻底栽进去了,你这心思也该放下去了”
林如海进京之后,贾赦看到他就是大吃一惊,才几年没见啊,林如海原本比贾赦还年轻好几岁呢,结果如今看起来,简直比贾赦还大几岁了,可见林如海如今的形态。虽说他底子好,哪怕脸上有皱纹了,头上有白发了,看着还是颇有清俊,甚至多了一些阅尽世事的沧桑感,但是,底子却是被伤得不轻。
贾赦给林如海把了脉,林如海一方面这些年劳心劳力,有的时候甚至是夜不能寐,另一方面,也是郁结于心,本身林家人就多半有些先天不足的症状,如今林如海更加严重了,他身子亏损得厉害,偏偏心中还有事情,一直放不下,因此,即便是想要滋补,对他来说,用处也不大。贾赦可不希望林如海丢下贾敏他们母子三人就这么去了,到时候,林瑾又要重复当年林如海的苦逼生活。
林如海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舅兄说得是,甄家如今算是报应到了,小弟如今这心也算是放下了,日后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烦心”
贾赦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说起来,你过两天就要走马上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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