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石点起一根烟。闻到烟味的赖歇瑙微微皱眉,却秉持着礼貌,没有表现出不快。赖歇瑙爱好体育运动,年轻的时候就以近卫军官的身份参加过柏林体育协会,尤其擅长投掷标枪和铁饼,因成绩优异而名噪一时。对于抽烟没什么兴趣。
李润石则给卡尔教授递了一根,卡尔教授已经闻出马尼拉烟草的味道,接过来点燃。在芬芳的烟丝气味中,李润石解释道:“正确的思想从哪里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失败的实践总结中得来的。”
卡尔教授、赵天麟教授,听到这个描述后都微微点头。赖歇瑙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他内心也非常认同李润石的看法。
“各国都从本国历史中吸取经验,中国是这样,德国也是这样。纳粹的集权,目的是通过提升效率来解决德国面对的尖锐矛盾。在矛盾空前尖锐的时代,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中国政府并不批判德国的集权。
但是,德国现在的政策看似在解决德国的经济问题,德国的原材料供应与市场需求并没有得到解决。随着世界所有殖民地解放,德国的问题还会再次爆发。
卡尔教授,我问一个问题。德国会把黑人当作和雅利安人一样平等的,值得尊敬的人么?”
卡尔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很想用德国很尊敬何锐当作德国尊重其他人种的案例。不过卡尔教授知道这就是狡辩。纳粹德国的政策,决定了纳粹德国并不认为中国人是与雅利安人一样伟大的民族。所谓的尊敬何锐,不过是对中国拥有的强大战争力量的敬畏。以及德国没办法抹杀何锐在政治、经济、军事领域展现出来的实力。所以不得不对强大实力的尊敬。
至于黑人,更不在纳粹德国政策的考虑之内。
沉吟片刻,卡尔教授摇摇头。
李润石继续解释道:“既然德国将未来独立的各国人民当成劣等民族,德国凭什么认为德国有资格要求与这些国家进行平等的贸易?”
赖歇瑙听到这里,心中本能的生出的军事对抗的冲动。但赖歇瑙没有开口,因为他理解了中国建立的世界新秩序的军事含义,如果这些国家不愿意与德国贸易而导致德国入侵,中国就会立刻与德国兵戎相见。作为主导世界新秩序的中国,本就有维护新秩序安全的责任。
“随着世界的解放,德国越来越无法维持现阶段的经济局面。按照现阶段德国的政策,德国必然要发动新的战争来解决德国的经济问题。不仅仅是德国,欧美各国在历史上有着大量将国内矛盾向外输出的成功案例。几百年积累起来的路径依赖,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改弦更张呢?”李润石说完,谈了谈烟灰,看着卡尔教授。
卡尔教授早就完成了对此的政治经济逻辑进行过分析,听李润石如明确的解释,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李先生,中国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话可不像是卡尔教授该说出的话。”李润石有些遗憾的说道:“教授,中国要付出的代价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在中国发动世界解放战争之前,全世界殖民地已经渴望着解放!全世界十几亿被压迫人民渴望着解放,渴望从被杀害,被压榨,被歧视的命运中解放出来。中国并不是发动战争,而是呼应这十几亿被压迫人民的渴望。
我们进行一个简单的数字计算。德国是一个工业国,动员效率非常高。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来看,总动员之后,德国可以将本国20%的人口送上战场。世界上被压迫地区人民的动员能力远不如德国,我们认为他们只能将1%的人口送上战场。
那么,全世界就算只有10亿被压迫人民,1%就是1000万。我们中国有能力为这1000万军队提供足够的训练,为他们提供一流的装备,并且提供足够的军官培养体系。亚洲联盟也能提供1000万以上的军队。加起来就是2000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够长期进行高强度以及高烈度战争的军队。
那么,欧美需要有多大的动员力以及投放力,将2000万军队送到镇压世界人民解放的战场上去?即便大家1:1的拼光。欧美哪个国家愿意承担镇压主力军的角色?
我前面假设,被解放的国家动员力只有1%。如果随着社会革命完成,动员力达到2%呢?这又是2000万大军。已经死掉2000万人的欧美,还能再拿出2000万人么?”
卡尔教授的脸色有点发白。他从李润石身上感受到了坚定的意志,毫不动摇的决心。更重要的是,从战略上,李润石对被压迫人民的描述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现实。
赖歇瑙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身为军人,对于军队损失很敏感。李润石描述的第一阶段2000万军队,必然是欧美最精锐的军队。一旦这批人死光,不管德国拥有如何悠久的军事传统,再动员起来的军队战斗力必然大幅度下降。即便规模相同,战争能力也会一落千丈。
根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如果德国真的战死500万人,还要再征兵500万人,德国国内经济就会直接崩溃。要是第二波500万人再次战死,德意志民族在未来100年中都缓不过来。
而这些极具价值的德国人所面对的则是被数十倍于德国人口的“劣等民族”,德国的损失怎么看都毫无价值。可德国要是连劣等民族都打不过,从而被迫接受劣等民族制定的世界秩序。德国有啥资格自称是优等民族?!
一股怒意在赖歇瑙胸中沸腾,以至于赖歇瑙忍不住开口说道:“战争并非是人数多就能赢。战争需要可行的战略,以及出色的指挥者。如果李先生对战争有自信的话,可否允许我与李先生进行战略推演?”
李润石早就想到有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挑战,此时赖歇瑙提出后,李润石欣然应允。很快,地图,黑板立了起来,中国文明党军服副主席以及纳粹德国陆军元帅就开始了军事交流。
卡尔教授作为前少将,也在旁边帮忙。赵天麟身为大学者,率先定下规则,“如果推演便成了集团军对抗的讨论,我认为不争论也是很好的选择。”
几乎是同时,卡尔教授与赖歇瑙元帅都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都有非常高深的战略水平,很清楚战略正确才是核心。只要战略正确,便是因为一部分将官的战役执行能力不足,导致集团军级别的损失。那么损失一个集团军,再组建两个集团军就行了。但是战略一旦错误,便是打多少胜仗都会最终失败。
赵天麟见这两位德国人都赞同自己的要求,便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然而战略推演从一开始并不是从如何打仗入手,而是从如何营运政府,如何建立动员体系,以及如何进行军队训练、装备、调动开始。
赵天麟是何锐早期的同志兼战友,工作经验丰富。听着中德双方高层的讨论,心中不由得生出深刻的怀念之情。这就是当年他与何锐一起经历过的道路。
卡尔教授与赖歇瑙则是越聊越是心惊,对面的李润石无疑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对于经济与政治的理解极为深刻。如何在殖民地执行解放政策,如何迅速的在殖民建立秩序与制度,以及如何根据当地的经济情况组建军队,如何使用这些军队。李润石的描述极有可操作性,绝非纸上谈兵。
而且李润石在不经意间提及的很多数据,都让卡尔教授与赖歇瑙眼界一开。这些关键数据的描述,与德国政府以及德国总参谋收集到的数据不谋而合,更能将德国军队与政府很多报告内容串成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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