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英国企业在1928年初依旧有没能完全摆脱蒸汽动力后，何锐心态轻松下来，开始以欣赏的态度看着这些也许是蒸汽时代的巅峰产品。必须得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猎奇之旅。

‘多铆蒸刚’指多炮塔、铆接装甲、蒸汽动力、刚性悬挂，一直是网络上军迷的梦幻玩具。这玩意大多数在cg图和文字里出现，现实生活中谁也不会真花大价钱搞出这么一个巨型玩具。现在亲眼看到英国蒸汽设备，何锐觉得必须好好欣赏一下。

负责陪同何锐参观的英国外交部长很敏锐的发现何锐的神色变化，心中稍感讶异。他的老上司介绍过1900年前的满清高官，因为他们不懂机械，会在一些时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但何锐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样没见识的人，所以这种突然的兴趣很可疑。

负责引领参观的董事长亨利先生是一位英国绅士，他也注意到了何锐突然的兴趣，以及外交大臣的反应。此时众人刚走出一个车间，轰鸣的机器声让何锐身边漂亮的女秘书有些受不了，眉头微微皱起。而且厂房外的路面上是煤渣与油污在雨水下的混合体，何锐拉起女秘书的手，让她借力走过了两个比较宽阔的浮着一层彩色油污的积水区。

亨利董事长稍微有些意外。何锐未婚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原本亨利董事长猜测何锐的取向可能比较英国，毕竟英国是个腐国，同性之爱遍地都是。而且英国的欢乐来源也比较刺激，到处都有鞭挞室，通过受刑来对抗内心的痛苦。现在看到何锐和女秘书的关系，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未婚中年。这让亨利董事长立刻抽空命人调整了接待方式，将办公室里的帅哥换成美女。

最后，这些安排也没能成功。因为何锐看女秘书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工厂的环境，就找个借口先让她离开参观队伍。然后何锐就如同看心爱玩具一样，兴致盎然的将英国工厂的大型蒸汽设备看了个够。

看完之后，何锐根本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走人。等第二天英国外交部将调整之后的参观行程给了中国代表团，却得知何锐还是想按照之前的行程。

头一天对工厂十分有兴趣，第二天又对于临时增加的工厂参观毫无兴趣，英国外交部不得不猜测，难道是因为何锐很在乎女秘书的感受？

在中国代表团里面可没人这么想。工业部长与商贸部长都在法国与法国方面谈判与签署协议，外交部长颜惠庆就与工业部与商贸部派来的同志聊了起来，“这些英国蒸汽时代的工业企业到中国投资，会不会受到限制？”

“如果英国人肯自负盈亏，独资建厂，我们就不会限制。但是也不用指望得到我们的政策资金扶持。除非，工厂的生产工艺流程有巨大优势，符合模块化生产的概念，能对其中使用蒸汽动力的部分进行快速替代。”

颜惠庆觉得似懂非懂，这才去见了何锐。听了颜惠庆的提问后，何锐想了想才答道：“我们未必会让国营企业来承接大部分投资。”

“私营企业承担？”颜惠庆有些惊了。

“我们为什么要扶植私营企业？”何锐反问。

颜惠庆搞不清楚问题所在，一时无语。不过片刻后便问道：“咱们说回到最初的问题，我们会不会让英国蒸汽动力企业到中国投资？”

“我们已经完成了国家投资政策的制定。现阶段，我们最大防备的是投机资本到中国来。而且我们对汇兑进行管制，对资本的流入流出进行管制。所以，我们能够控制投机资本到中国搞事。对于工业领域的投资，符合中国规定的，我们就允许。如果英国企业符合规定，哪怕是使用蒸汽动力的，我们也会同意。”

“这个规定的核心是什么？”颜惠庆觉得抓住了要点。

“核心就是他们的平均生产效率有多高。在确保我们的劳动保障法律的情况下，平均生产率达标的企业，就可以来中国投资。”

“难道不是自负盈亏？”颜惠庆觉得有些意外。

“外国企业跑来投资，目的是盈利。工业投资时间长，投资大，风险高。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让那些劳动生产率低的企业到中国，他们一定会亏钱。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明确告诉他们，我们不接受他们的投资。大家都省事了。而且，这样的规定也有利于企业的正常发展。那些生产率高的企业也乐于在生产效率高的环境中投资，因为整个的效率高。做生意不怕扎堆。”

颜惠庆觉得前面的部分理顺了，便问道：“为何希望由民间资本来承接？”

“这个包含了几个问题。国企要在军事工业领域，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发挥作用。因为国企有一个很现实的难处，就是风险由谁来承担。颜部长，任何投资，不管是生产还是研发，都有风险。国企是国有投资，人民群众对其风险的要求会是什么？”

“……最好没风险。”颜惠庆叹道。

“所以，这些风险比较高的领域，我们宁可让那些敢于承担风险的民企承担。而且这些民企也不能随心所欲，他们必须按照产业、研发、学术结合的方式执行。而不是他们自己出些钱，然后空手套白狼，从国家套到钱。如果这么搞，放心，一定会出现大量的骗钱项目。而且这些项目必然要通过腐化领导干部的方式获得政府的认同。”

“能不能简单的举一个例子。”颜惠庆没有自己去思考。

“这个企业甚至不用追求国家占股份，或者国家100%持股，也都不是问题。工业生产，要的是效率，要的是产能，以及大量在实践过程中积累起来的技术、工程能力。企业只是一个载体，是按照资本营运去实现某个目标的工具。所谓的很多担心，是政府反过来被这些工具给操纵了，而不是政府利用工具来实现目的。”

颜惠庆觉得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没明白。但是他继续听下去，想通过前后关联，将其统一起来。

“譬如大规模合成氨企业，设备运过来之后，能不能良好的运行起来。这是第一阶段的目标。第二阶段，能否将大规模合成氨生产线的全部原理，以及各个环节的设计、运行的思路逆推出来。并且通过这样的逆向工程，以中国自产的零件设备对那些原产设备进行替换。第三阶段，能否在我们对原理，工艺思路的理解，对这套设备进行技术迭代。也就是说，在原本的这套设备上通过调整以及换上技术升级后的部件，让这套设备的生产效率提高。第四阶段，在技术迭代的基础上，自行设计生产我们的成套设备。即便有了新的成套设备，技术迭代也不会结束。而是周而复始的进行下去。”

“……嗯……”颜惠庆觉得好像理解了，又觉得哪里不对。思索一阵，他觉得找到了关键，“私营企业肯这么继续下去么？如果是国营企业，至少一声令下，就会干。”

何锐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的界定标准。对于资本来说，资本的利益最大。如果国家的目标是满足资本的利益，那么这个国家说自己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没人信。如果一个国家是追求生产力的发展，同时确保社会底线，不断给与国民提升的机会。那么，这样的发展机会，难道就是资本主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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