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随着摇晃的加速,一支竹签跳出签筒掉到书案上。
张居正放下签筒,伸手捡起那只竹签,细看上面的签文。
“庚庚中平苏琼下泪”
张居正看到签文眉头微皱,随即继续看下去。
“才发君心天已知,何须问我决狐疑,愿子改图从孝悌,不愁家室不相宜”
视线只是快速扫了一遍签文,就看向后面的圣意。
到最后,张居正的目光牢牢落在圣意的最后几个字上面。
“.能改过、事皆宜。”
张居正对杂书也是熟读,看完签文和圣意后,他其实已经知道这签的意思。
这签的解曰:此签好善有好报。作恶有恶报。示人早知警悟。现在所谋不善。天神早已洞照。自是必不可行。何须启问。唯有改悔前过。力从孝悌上起见。自有家室和平之乐。趋吉避凶。唯人自择。可不悟乎。
如果用白话文来说,就是在发心动念之时,老天就都已知道了,既然是不好的坏心眼,又何必再问神佛解决心中的疑虑,其实自己的内心相当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只要改过向善,将心中的坏念头一并清除,希望能从孝悌开始做起,孝顺父母、友爱手足,是最基本的孝悌之道,只要做到孝悌,则不必担忧家中无法和乐,自然而然地家业平安快乐,有道是家和万事兴。
如果不改除心中的坏念头,厄运则随时而至。
张居正口中默默念道:“所谋未善、何必祷神、当决于理、改过自新。但能孝友、奉亲事君、和气生福、家道回春。”
这是他对这道签文的理解,恰逢其实出现在他心里,不自觉就念叨出来。
不经意侧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关帝像,张居正心中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出了关帝庙,张居正回到府中就给冯保写了一张条子,派人送给冯保。
冯保对张居正明确拒绝插手王大臣案很是无奈,但也无可奈何。
张居正需要他,而他其实也需要张居正,二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不过,张居正和高拱的关系也是真的不对付,他不想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个案子。
锦衣缇骑去了新郑,正好给高拱添堵,他还是很乐意看到高拱不顺的。
而当晚,杨博和葛守礼因为白日在内阁没有说动张居正的缘故,所以晚上两人不约而同前来张府,希望再努力一次,说服张居正帮助高拱洗脱嫌疑。
在张府门前相遇,两人短暂寒暄后就知道各自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
虽然葛守礼也很奇怪杨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帮助高拱,但既然大家目的一致,那就是同志,所以一起联袂而入张府。
张府花厅,杨博还在不厌其烦对张居正说道:“高拱是前任首辅,你何必与他搞的如此?”
“叔大,此事不能再继续了,民间传言甚嚣尘上,对朝廷威严影响太大。
你应该启奏,请宫里停止由东厂调查,而是交由刑部,查清此案来龙去脉才是。
都察院也会全力配合刑部查清此案,如此才是正事。”
葛守礼也开口说道:“我对你,对高公都没有成见,但此案涉及陛下和前首辅,理应由刑部调查,而绝对不是让东厂肆意妄为。”
听到二人不断相逼,张居正这会儿出奇的愤怒,瞪着双眼怒视二人道:“二公说我对高公有成见耶?”
杨博马上说道:“不敢如此,但是除了伱,无人能有回天术,因为你是首辅,宫里的意思,只有你能发表意见。”
别看内阁有魏广德、吕调阳这些所谓的次辅、辅臣,但真正能够封驳圣旨的,也唯有首辅才有这样的权利。
别的阁臣可以反对,但却不能封驳,必须得到首辅支持。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东厂现在掌握了王大臣的口供,正在顺藤摸瓜寻找高府之人,完成最后的环节。
有脏有证,我如何反对?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张居正依旧选择拖延,虽然他不打算帮助冯保,可也不会帮助高拱,让他们去斗。
只是他想看戏,偏偏杨博和葛守礼要来纠缠于他。
至于他们说的外界传言,张居正当然也知道,但他不觉得此事有什么。
等结案后,传言自灭。
这次的劝说,因为张居正的坚持,杨博和葛守礼依旧无功而返。
不过两人不断找张居正,消息传出后,多少还是让外界对张居正对此案的态度有了诸多揣测。
东厂大堂,正屋中间挂着威严的岳飞画像,画像下方摆放着一张官帽椅,冯保此时就端坐在上面。
“确定那两个人就是高府的?”
“厂公,已经确认了,我找了三拨探子去看。”
“人住在哪儿?”
“崇文门外一间客栈,位置也很偏僻,正适合抓人。”
“派出好手去办吧,我只要口供。”
“是。”
“对了,知道他们是进京城干什么的吗?”
“经查,他们到了京城后,先后向吏部尚书杨博、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还有内阁辅臣吕调阳府上投书,书信内容暂时还没查到,不过.”
“不过什么?”
“杨、葛二位大人今日一早就去了内阁找首辅大人,晚间又一起进了张府。”
对话的,正是冯保和徐爵,而他们口中要抓的人,自然就是高拱派来送信的家丁。
他们进城不久就被锦衣卫密探发现,进而知会了东厂,随即东厂就开始对他们的行踪进行调查。
此时的冯保想到先前看到的,张居正派人送来的字条,心中就是怒不可遏。
他知道,张居正的态度,肯定就是受了杨博、葛守礼的游说。
“杨博,葛守礼,好得很。”
冯保只是阴森森的说了句,随即就对徐爵挥挥手,“去吧,干的漂亮点。”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京师内城崇文门就被人悄悄打开,一队番子从外城进入内城,直接就去了北镇抚司。
夜晚京城宵禁,可是对于坐地户,厂卫那是手眼通天。
虽然夜禁后,没有皇帝旨意是绝对不该开城门的,但是城门军中也有厂卫的人,所以提供便利是真的不要太轻松。
厂卫也就是凭着这个无孔不入的网络,监视着京城内外大小事儿。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徐爵的口供终于是送到冯保手中,他如获至宝,当即夸奖两句,就急匆匆往慈庆宫跑去。
“娘娘,和王大臣勾接的高府家人已经抓住,经过审讯对此事供认不讳。”
说着,冯保就把刚拿到的供词交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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