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尺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服，声音恭敬道，“只要公子把在下留在身边，便算是给了在下重头再来的机会。”

方永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

“据我猜测，陛下现在应该很想杀了你吧？”

“你认为我方家有和陛下掰手腕的实力？”

“有！”贺子尺肯定道。

方永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一双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何？”

“不知公子是否清楚，杭州幻音坊大掌柜梁红玉的父亲，乃是曾经赫赫有名的血衣侯？”

微弱的询问声传进了方永的耳朵，方永还没来得及答话，耳边又传来了贺子尺的声音。

“那公子也应该知道，梁红玉随母姓，血衣侯本姓林。”

“血衣侯座下最骁勇善战的队伍是猎狼铁骑营，当年猎狼铁骑营一直由林逸担任校尉，而这个叫做林逸的校尉，正是血衣侯林决的堂兄。”

“而血衣侯的这位堂兄，不仅是越王的老丈人，也是先祖皇帝在位时的国丈。”

“偏偏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存在，和公子的爷爷是结拜兄弟。”

“为了保护林妃的女儿，还隐心埋名在这位结拜兄弟的家族里当了管家，二十年来无人问津。”

“一个族人离散、落魄到极致的家族，可以在短时间内异军突起，一跃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期间除了金陵崔家过分打压，更是没有承受过任何大家族的刁难。”

“纵览史书，这样的家族也找不到第二个。”

“公子现在还觉得，在下投奔方家是偶然吗？”

方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

几滴鲜血染红袖子，渗透白袍上滴落在地上。

贺子尺猜的不错。

至始至终，方家的一切产业，方永都不在乎。

他要的是名，要身边挚爱亲朋的安全，要的是把阿奴重新回到身边。

但自从林伯在宗人府宗正萧昭文面前袒露身份后，自从一个又一个和七王之乱有着深切关联的人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时候，他就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是欧阳文忠房间里的蚁坛，作为蚁坛上的那块蜜糖，只要还没有被分割完，四面八方嗅到蜜糖气味的蚂蚁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而左右天下的天子，就是那块把蜜糖放在蚁坛里的人。

欧阳文忠，是先行者。

而贺子尺，是权衡利弊后带领蚁群前来争夺蜜糖的蚂蚁小队。

这不是一枚弃子，而是在皇权利益抉择下，收回部分蜜糖的一种手段。

天时地利，其实早就存在。

只要方家出现那么一两个像样的人才，一切偶然因素结合下，方家的崛起就成了必然。

方永沉思好几个呼吸，渗血的拳头逐渐松了下来。

“恭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阁楼外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暂时没时间和贺子尺计较得失。

幻音坊底楼，不少家族代表人正排队前往舞台中间签字。

一卷用上等丝绸做成的卷轴长长的铺在地上，卷轴上写满了盖上血指印的家族代表人名字。

方永找来笔墨，把卷轴上写下的名字和前来参加集会的登记名册一一核对。

前来参加这次集会的商人中，已经有五百余人代表家族签下了名字。

但签下名字的家族之中，除了王、谢两家分支和一些与王、谢、沈三家存在密切生意关联的店铺掌柜，真正有实力的个体家族，一个也没有。

排队签字的人逐渐少了下来，最后定格在了代表金陵王家前来参会的王皓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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