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习俗里有一个墨守的规矩。
如果白事和红事的路线相反又恰好撞上,死者又恰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话,红事新人还需要下马给老人磕头,三叩九拜把老人送走,直到孝子给了赏钱以后才能起身。
崔家人的态度很明显。
既要让他先走,让他落得个和死人抢道的坏名声,又要让他给出殡队伍磕头行礼,让他大婚当日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
方永双目通红,紧握的指甲掐碎了掌心的肉。
让他跪况钟,他可以接受。
毕竟他内心敬重况钟的为人,况钟的死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但让他跪这些披着孝服装腔作势的崔氏族人,他做不到。
“请迎亲新人下马,为崔家姑姥爷俯首送行……”
又是一声高喝。
端着出殡五大件的崔家后人齐齐上前。
崔景炎站在前方端着灵牌,崔元和崔衍手里的灵幡灵棍左右摇晃,崔灏和崔莺莺抱着灵盆和灵罐分列两侧。
五人走到马前,同时将手里的灵物举过头顶。
“请迎亲新人下马,为崔家姑姥爷俯首送行……”
所有前来送行的崔氏族人都站在了五人身后。
方永扫视着逐渐多起来的旁观人群,脸色由红转黑,不觉呼吸困难。
不跪!
传出去便是他不尊重死者,不尊重造福金陵几十年的况钟况青天。
跪!
便意味着自己对崔家权势妥协,从今以后在崔家人面前再抬不起头来。
退!
迎亲队伍只进不退。
一旦后退,便意味着这门亲事有伤天理,命里犯冲,不适合把新娘娶进门。
故此迎亲队伍向来只让不退。
“恭请迎亲新人下马,为崔家姑姥爷俯首送行……”
崔景炎威胁的声音再次传进了耳朵。
滴滴掌心血从方永的指尖滑落。
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时辰。
方永气得头脑眩晕,已经有些握不住马儿的缰绳了。
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又是一道喧天的锣鼓声从十字路口另一侧传来。
骑着汗血宝马,身穿大红官袍,手上高举金色圣旨的华云映入了方永的眼帘。
“圣旨到!”
“金陵方家次子方永接旨!”
方永心中一喜,连忙下马匍匐。
“方家次子方永,接旨。”
他曾按照华云的要求,把所有会引起中毒的食物编撰成册,与华云为他写下的请功书一起送往朝廷。
时隔半个多月,心心念念的义父大人,终于带着请来的功德回来了。
方永带着迎亲队伍跪在地上的同时,崔家也带着出殡队伍齐齐下跪。
圣旨是皇权的象征。
在皇权面前,一切繁文缛节皆是虚设。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金陵方家次子方永,对食材一道颇有研究,经太医院核实,上呈食物相克一册与解毒之法互相对应,准确无误,为太医院弥补了食物中毒方面知识空缺,造福天下万民,居功甚伟,朕心甚慰”
“经六部核查,方爱卿犹是秀才之身,身无功名,尚未取得为官资格,朕虽有心重用提拔,却碍于千年律法所限,不得提前拟用”
“然”
“方爱卿为大隋江山百姓谋福,不得不赏”
“经宗人府商议,特赐方爱卿金陵县子之爵位,以表功德,望其好生研习从政之法,早日金榜题名,为朝廷谋福,为江山社稷谋福”
“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高低不平的叩拜声响彻十字路口。
方永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霎时间头也不晕了,手也不疼了,精神倍儿棒。
金陵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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