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草原前。
将士们真正打一仗,是好事。
大伙儿不是想看陆军第一镇实战嘛。
那就看吧。
而且,这种攻防战,可能是出塞后,唯一的一战。
陆军第一镇需要攻防战,实战演练。
为将来征讨四海,提前做准备。
不过,他不能直接答应,现在这里做主的是大哥。
朱标微微皱眉,“老四,你陆军第一镇全是南兵……”
而且据说,除了第一协第一标第一营,其他各营都未参加过实战。
首战,就打攻防战。
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他也想看陆军第一镇实战。
所以刚才犹豫了。
“要不,换朝廷的新军上吧?”
朱棣含笑摇头,“大哥,脱古思帖木儿想和陆军第一镇一战,我们得满足他,若是陆军第一镇打不下张北,再轮换朝廷新军吧。”
朱标略微沉吟,点点头,“那好,我准许陆军第一镇接受北元挑战。”
朱棣含笑领命后,转身接过战书,打开看了看。
顿时被气笑了。
脱古思帖木儿竟然在信中,列举了对他的七大恨。
夺妻之恨!
纵横草原羞辱之恨!
……
说来说去,就是担心他不敢接战书,在信中挑衅,激将。
朱棣把信收起,笑道:“回去转告脱古思帖木儿,战书我陆军第一镇接了,十日后,我们双方在张北一较高下!”
北元使节敬畏看了眼朱棣,抚胸激动鞠躬,“小人一定把燕王的话,转达可汗!”
……
使节离开。
当天。
消息率先在北平传开。
“北元可汗给燕王下战书了!听说,给燕王的战书中,还罗列了七大恨呢!第一恨就是夺妻之恨!哈哈……”
“双方约定,要在张北重镇摆开阵势打一场,燕王陆军第一镇主攻,北元防守!”
“燕王陆军第一镇看着精良,可听说,没打过仗,行不行啊?”
……
寒冷的天气,都难以熄灭百姓热闹议论。
按察司衙门。
吕本得意笑着冲胡惟庸举杯,“胡相,这一杯,咱们当痛饮!”
胡惟庸含笑端起酒杯。
陪着吕本一饮而尽。
他现在不做官了。
没有束缚,此番跟随北上,就是为了近距离,第一时间或许战争消息。
“胡相,当时我是真怕朱四郎婉拒,又或者太子爷阻止朱四郎……”
吕本面色潮红,说着,凑近,低声道:“太子爷当时犹豫了,胡相以为,太子爷是单纯想看看陆军第一镇实战能力,还是想率先把陆军第一镇推到前线去消耗?”
别看两种目的,最终表现形式。
都是让陆军第一镇接受挑战。
可内涵完全不同。
若是后者。
就意味着,太子爷心中,对朱四郎已经生出异样了。
胡惟庸摇头。
他也想知道。
可人心隔肚皮,太子朱标又不是一个没有城府之人。
旁人,岂能轻易看穿朱标的心思。
吕本也不纠结,笑笑。
只要陆军第一镇这支没有实战经验的军队,接下战书就行!
他更迫切想看看,陆军第一镇在攻防战中,死伤惨重的景象。
那一定大快人心!
“胡相,我已经和太子爷说了你的事情,太子爷已经准许胡相以幕僚身份,跟随出塞了,胡相,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尽可能在太子爷心中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胡惟庸眼中激动一闪而逝。
他现在就想有个接近朱标的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当即举杯,“多谢吕大人!”
……
秦王府。
朱樉跟着朱棣,在陆军第一镇待了一天,到处跑,甚至还时不时跟着朱棣和将士们一起训练。
满身疲倦回到秦王府,对秦王府属官做了些吩咐。
刚来到书房坐下,闭目养神休息同时,回想今天跟随朱棣,在军营忙碌的种种。
这些经过,都关乎新军训练。
老四愿意向兄弟们坦诚敞开,教兄弟们,这样的机会,肯定要牢牢抓紧。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
朱樉睁开眼。
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激动起身:“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广孝浑身风尘仆仆,明晃晃的大光头,都蒙上一层浅浅尘土,一席灰黑僧袍,双手合十,含笑道:“禀王爷,刚刚回来,听说燕王接了脱古思帖木儿的战书?”
朱樉点点头,给姚广孝斟茶后,坐下,询问:“你知不知道脱古思帖木儿,针对老四有什么阴谋,若是知道,马上告诉我!不准隐瞒!”
朱樉眼神渐变犀利,审视姚广孝。
姚广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贫僧离开草原时,整个草原都在传,乌云琪格被燕王纳为侧妃,脱古思帖木儿十分愤怒,贫僧推测,此番,若是燕王独领一军的话,可能会成为整个草原打击的重点!”
他知道,秦王很看重和朱四郎的兄弟情谊。
秦王还对他说过。
朱四郎抽过其耳光。
对此,秦王这么一个脾气乖张的人,竟然一点都不记恨。
他犹记得,当时秦王说的话:老四是为我好,将来我若失败,放眼皇族兄弟这么多,尚炳唯一能托付的,也就老四这个兄弟。
他也没骗秦王。
脱古思帖木儿,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在他的劝说下,改变主意罢了。
至于脱古思帖木儿改变主意,准备重点打击太子。
他不准备告诉秦王。
他担心,知道的人多了,露出马脚。
脱古思帖木儿给燕王朱棣,罗列了七大恨,分明就是误导大明这一方的将领。
让大明这边上上下下,都误以为,脱古思帖木儿十分恨燕王。
不出意外,接下来,脱古思帖木儿还会不断加强十分恨燕王的假象。
最终,诱使大明这边,把燕王抛出去,独领一军,吸引北元重兵!
“再没有其他了?”朱樉询问。
脱古思帖木儿恨老四,想把老四碎尸万段,战书中的七大恨就已经展露无疑。
他倒不奇怪。
姚广孝摇头,转移话题,询问:“殿下,燕王的陆军第一镇如何?”
“精锐!”
姚广孝更加好奇了,“此番接下战书,实战能打赢吗?”
朱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军第一镇肯定是精锐。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没有任何参考,就无法下结论。
……
六天后。
陆军第一镇、丘福卫、四支朝廷新军、朱樉、朱棡为首几个北方塞王藩王卫。
总兵力十五万。
率先动身启程。
开赴万全右卫。
从野狐岭前出草原,直扑张北。
此行。
朱棣为全权指挥。
不过,朱标、蓝玉、徐达、汤和等将领,全都随行,诸将都去观摩陆军第一镇实战。
随行其他各军,则是防备北元在陆军第一镇攻城期间,突袭陆军第一镇。
启程当日。
整个北平百姓,全都出来看热闹。
第一镇将士率先走在最前面。
将士们换上了棉衣、棉裤、棉鞋,看着有些臃肿。
背着行军背囊和火铳,抬头挺胸,默默前进。
骑兵已经率先出发。
步军后面,则是两个炮兵营。
战马牵引着一门门黄橙橙火炮,碾压冻土,发出咯吱咯吱响动。
四十八门火炮一排排行进中,引得百姓纷纷侧目惊叹。
“这可全都是铜做的!”
“说起来,燕王才应该是咱们北平之主。”
“可不,燕王要不是拒绝封藩,就是咱们北平之主了,听说,福建现在特别富裕,这本来应该是咱们北平百姓的福祉,可惜了。”
“听说,燕王已经在海外打下一片基业之地?”
……
“甭管怎么说,燕王这个王号,就和咱们北平有渊源,将来燕王在海外立国,应该也是大燕吧?还和咱们北平有渊源!”
“燕王千岁!”
“陆军第一镇必胜!”
“燕王千岁!”
“陆军第一镇必胜!”
……
百姓议论着朱棣和北平的渊源时,议论着议论着,忽然有人开始高呼。
随即,所有百姓效仿跟随,呼喊声冲霄而起。
陆军第一镇将士听到百姓喊声,顿时胸膛挺得更直。
无论如何,都不能给王爷丢脸!
随行的朱标等人,冲销呼喊声传入耳中时,纷纷勒马,向后转身看去……
哼!
吕本脸色微黑,和胡惟庸对视一眼。
此战是太子领兵!
可就因为脱古思帖木儿挑战,战争尚未开启,朱四郎反倒就出尽风头!
胡惟庸微微侧身,凑近吕本,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笑低语:“吕大人何必介怀,此战,朱四郎出风头,也就这一次机会。”
吕本顿时笑了。
可不嘛。
等朱四郎在张北进攻中,碰的头破血流失败后。
朱四郎以前塑造的威望,都会荡然无存!
陆军第一镇,天下第一强兵?
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众人心思各异中。
陆军第一镇为先锋,十五万精锐,率先浩浩荡荡开赴出关。
第九天……
大军开赴野狐岭时。
脱古思帖木儿向朱棣下战书的消息,传回金陵。
皇宫。
中午。
蒋瓛匆匆入宫,直奔奉天殿。
他知道,这个时间点,皇帝肯定在奉天殿开午朝。
来到奉天殿外广场阔地,蒋瓛看着几个宫女,陪着小祈婳玩耍,唇角微微上扬,冷笑一闪而逝,‘可怜,不久后,你就要成为一个没父亲的孩子。’
此番,脱古思帖木儿摆明了,要报复朱四郎。
朱四郎很危险!
一旦朱四郎战死。
徐妙云孤儿寡母四人,可就危险了!
朱四郎给他们打下的东番基业,太子系很多人也惦记着呢!
蒋瓛快步经过后。
小祈婳停下踢毽子的动作,看着蒋瓛背影。
“郡主……”
小祈婳没回应宫女,迈着小短腿,往奉天殿跑去。
……
“禀皇爷,北平急报!”
殿内,正在进行的午朝,随着蒋瓛声音响起,瞬间止息。
蒋瓛高举信报,匆匆入内,看了眼龙庭。
朱雄英、朱高炽一左一右站在朱元璋身边。
群臣关注中。
小太监取走蒋瓛手中信报,匆匆折返龙庭。
蒋瓛同时汇报道:“北平传来消息,北元伪皇脱古思帖木儿向陆军第一镇下战书,在张北,约战陆军第一镇……”
雄英和雍鸣听着,对视一眼,脸色均都不约而同变凝重。
百官有少数人担忧。
更多人暗暗对视,眼中闪烁着窃喜解恨之色。
‘脱古思帖木儿如此恨朱四郎,太子爷北征,稳了!’
‘最好!最好朱四郎战死张北,朝廷以复仇姿态,横扫草原!’
……
一瞬间,一些仇视朱棣的官员,激动握拳,暗暗预演着战局发展。
午朝被北平传来的急报打断。
百官从奉天殿鱼贯而出。
瞥了眼,睁着黑豆豆大眼睛,爬在殿门口偷听的小祈婳。
许多人唇角戏谑冷笑一闪而逝。
走远一些。
三三五五交好者,瞬间凑在一起。
“朱四郎竟然直接答应了,这是足够自信呢,还是傲慢自大,忘记他的陆军第一镇,虽然精锐,可全都是一群新兵蛋子!”
“我看,他朱四郎就是为了抢太子爷风头!”
……
“朱四郎若是出事,太子爷必为朱四郎报仇雪恨,徐妙云孤儿寡母守不住东番,应该会把东番献给朝廷吧?”
……
消息很快就从皇宫传开。
“陆军第一镇首战开始了!”
“太好了!俺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能收到陆军第一镇的捷报!”
“愚蠢!尔等愚民,愚蠢的可笑!燕王的陆军第一镇虽然训练精良,可到底没有实战经验!”
“燕王就是太自大了!这一战,他本来就不应该答应,为了抢太子爷风头,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
……
城内,一些读书识字的精英和百姓,就陆军第一镇能不能赢,展开了激烈争论。
……
整个朱紫巷,则关注着朱府。
寝殿内。
一群孩子,站在徐妙云面前。
一个个满脸愤怒。
徐妙云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咱们不用理会,春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游历天下?”
春晓摇头,“师娘,我们决定不去了。”
满城风言风语。
甚至还有人开始议论,师傅出事,师娘孤儿寡母如何如何。
太可恨了!
师公怎么也不管管!
乌云琪格坐在旁边,看着这群要留下来,保护徐妙云的孩子们,不由笑了。
说不羡慕,那肯定是虚伪的假话。
但这是人家嫂子该得的。
徐妙云笑道:“你们连自己师傅都不相信了吗?何况,越是这个时候,师娘和师弟师妹其实越安全,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些人也就是过过嘴瘾。
臆想罢了。
四郎出事的消息,一天不传来。
就没人敢动朱府任何人分毫。
即便四郎出事的消息传来,这些恨四郎的人,也会仔细确认后,才敢行动。
“而且,你们不出去增长见识和本事,怎么保护师娘?”
……
经过徐妙云仔细分析。
又加佯装生气命令。
一群孩子才决定,继续如期去游历天下。
等孩子们走后。
乌云琪格苦笑,“这回,我连累义兄了。”
七大恨?
亏脱古思帖木儿一个大男人,能编造出来。
太小心眼儿了!
哪有一点草原男人的胸怀!
先祖成吉思汗就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带来的耻辱,不顾军国大计!
可以想象,朱粗鲁恐怕会被草原各部落,重点打击针对。
徐妙云眼底忧虑一闪而逝,笑着摇头:“我们搬回朱府,前前后后才多久时间,这么小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快传遍整个草原,而且还传出,四郎纳你为侧妃这种谣传?”
乌云琪格渐变凝重,“嫂子是怀疑,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就希望脱古思帖木儿针对义兄?”
徐妙云点点头,低头,看向婴儿床内,‘拳打脚踢’的金豆子。
眼底忧虑更浓。
这件事,充分反映了大明内部人心不齐。
恐怕,这种不齐心,同样在北征大军中存在。
这种不齐心,蔓延到哪个层次了?
四郎接下战书。
肯定有其他考虑。
但也肯定有,给各军做表率,凝聚人心的目的。
可四郎一个人,能做到凝聚人心的目的吗?
张北之战她倒不担心。
可她担心,深入草原后!
这种人心各异,小心思泛滥,最终酿成大祸!
希望,她多虑了吧。
这一战,有太多让她牵挂的人了。
四郎、阿爹、辉祖、膺绪、增寿、东旭……
……
当天。
临近傍晚。
太阳已经落到草原地平线时。
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缓缓抵近张北城。
脱古思帖木儿,率领各部首领,站在城头遥遥眺望。
“走在最前面,穿黑色军服的就是明四皇子的陆军第一镇吧?”瓦剌三部首领之一,太平,指着陆军第一镇方向,好奇询问。
脱古思帖木儿、纳哈出、张玉、马哈木等人,也全都盯着陆军第一镇。
嗒嗒嗒……
其他各军已经停止前进,开始建立大营。
陆军第一镇则继续向张北城挺近。
随着距离接近,整齐步点声传入耳中。
城头众人也看的更加清楚了。
红色光线映照下,将士们背后的铳剑,一片血红。
马哈木等人神色渐变凝重,细细端详着,横竖都宛若一条条直线,靠近的阵列。
陆军第一镇后面。
朱标等人,立于马背,同样严肃认真,仔细端详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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