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晦日,士族庶民都会准备各种菜肴在水边聚饮,泛舟游玩,小娘在水边洗裙子,倒点酒在水边,用来解除灾厄,便是晦日的祓禊。
距离月末的晦日还有几天,郗璇感觉自己的晦日到了,放下了手里的簪笔,转身走向了膳堂门口,查看坞堡的兵甲防备。
她是郗鉴的女儿,不曾出现丝毫的慌张,兵祸将至了,还是四处查看卢祎所说的固若金汤。
卢庆之披挂着甲骑铠,手持大铁戟站在坞堡门口,沉重的甲骑铠穿戴在他身上,轻若无物,随意的四处走动。
郗璇略微心安,不过,还是发现了一个弊端,一个足够葬送坞堡里所有人的弊端。
“小郎君还请去一趟坞堡门口。”
沈兰淑提着素色束腰罗裙,急匆匆上了楼,身体过度前倾,险些摔倒:“二郎说情况有变,先让丑奴护着你离开。”
郗璇看了一眼汹汹波涛,又是忍不住生出了羡慕,问道:“坞堡里可有戍楼,先去查看外面的情形,到底发生了何种骤变。”
这话刚说完,郗璇想起来了庶族坞堡里不会有戍楼,占地很小,也建造不出来戍楼,少说也得是豪族庄园。
坞堡里的庶民更不会知道戍楼。
沈兰淑的见识出乎了郗璇预料:“坞堡里修建不了戍楼,大门口上方的二楼开有几扇小窗,小郎君可以去那里查看坞堡外的情况。”
郗璇多看了沈兰淑几眼,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戍楼,还知道的很清楚,转身前往了二楼的小窗旁边。
“不好!”
郗璇担心的弊端还是出现了,徐氏部曲停在了坞堡外面,没有立即冲杀过来,去了一趟殷氏庄园,从里面搬出来大量河柴和火油。
徐澡站在一辆安车上,脸上戴着代面,一种伎人跳乐舞时戴在脸上的面甲,遮住了烙印在面容的黥字。
“明府,河柴和火油全都准备好了。”
一名俊美宾客走了过来,看着徐澡脸上的代面,满是心疼和惋惜。
可惜了徐澡那张小何晏的白脸。
徐澡比起以往敏感了很多,觉察到了宾客的眼神,恨恨的说道:“烧死坞堡里的所有人。”
宾客惊了:“不可!郗洛神还在坞堡里,高平郗氏也是高门士族的一员,据说又要与王氏联姻,那可是琅琊王氏,不是太原的祁县王。”
徐澡轻蔑又鄙夷的说道:“不过是流民帅出身,又非百姓,王谢庾袁全都嫁了一个女儿又能怎样,你何时见过建康的上层士族接纳一名流民帅。”
琅琊王司马睿南渡时,大约有上百姓大姓士族跟随着一起南渡,成为了江左最煊赫的百姓世阀,等级森严,极其讲究门阀士族制度。
区别于寻常士族,内部相互通婚,官吏选拔先看的出身是第几等士族。
官之选举,必由于簿状,家之婚姻,必由于谱系。有司选举,必稽谱籍而考其真伪。
宾客依旧心慌的厉害,又不敢不按照徐澡说的去做,只能找来了不知情的一名家将火烧坞堡,他躲到一边去了。
“好胆!”
郗璇看穿了火烧坞堡的意图,也看出了徐澡对于高平郗氏的轻视,脑子里又回想起了那句‘李矩、苏峻之流的流民帅’,面色冷了下来。
情形危急了。
郗璇又走回了三楼,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沈兰淑,奇怪了:“你怎会还待在坞堡里,没有收拾钱帛细软一起走。”
沈兰淑急声道:“这位贵人赶快离开,再不走就晚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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