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两天小雨,屋子里湿冷难耐,大家谈话坐的久了,更觉得寒意逼人,汪晟、田见秀、程问都像农夫一样把手笼在袖中,样子有些滑稽,汪克凡命亲兵点起火盆,大家围坐在一起,很快感到暖和了。【】
“汪军门,您也太过节省了,咱们楚军不差这一盆木炭吧?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若是染上风湿那可是一辈子受罪。”田见秀早年在北方作战,戎马半生,身上毛病不少,一边揉着自己的老寒腿,一边笑着劝告汪克凡。
“不省不行啊,到处都要花钱,到处都是窟窿,桂林停了咱们的粮饷,但为了江南的安全着想,还得不断发动北伐,每次出兵都要扔进去几万两银子,还不算阵亡将士的抚恤。”汪克凡拿起火筷子,拨动着火盆里的木炭,红彤彤的火苗燃得更旺,屋子里温暖如春。
“桂林?朝廷扔进去再多的钱粮兵马,也不是西军的对手,说老实话,他们能挨到现在,我都没想到。”田见秀出身于李闯农民军,对大明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当初忠贞营归顺隆武朝廷,只是走投无路的一种权宜之计罢了,提起朝廷官军的战斗力,更是不屑一顾。
△√“依我看,桂林恐怕撑不住多长时间了,军门还是不要弄险,尽早派谭啸、周国栋二将前去救驾,护送陛下前往杭州。”汪晟虽然是汪克凡堂兄,但在正式场合都是一本正经的称呼他为军门,略略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陛下吃了这次苦头。应该不会再执迷不悟,若以良言相劝。还都南京是最好不过了……”
这几年来,楚勋和隆武朝廷之间的恩恩怨怨。汪晟等楚军高层都看在眼里,日积月累下来,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满,他们对隆武朝廷感到失望,对保守的文官非常反感……更重要的是,汪晟等楚军高层亲眼看到湖广、江西等地一天天欣欣向荣的变化,看到楚军一次次打败强大的清军,都认为楚军和楚勋集团的发展模式才是正确的方向,希望能摆脱隆武朝廷的种种束缚。迈开大步继续向前,汪晟在这件事的态度上甚至比汪克凡还要激进,主张利用永王朱慈焕的这次危机,趁机大力插手朝局,由汪克凡掌握大权,把楚勋的发展模式推广到全国去。
他是个力求稳重的人,生怕桂林坚持不住,被西军攻破城池,把隆武帝掳走。隆武政权必将四分五裂,所以主张立刻让谭啸、周国栋出兵,冲进桂林城里把隆武帝劫走,直接送到南京来。所谓“救驾”,所谓“良言相劝”,只是一些场面话。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却隐隐带着一股杀气,别人想误解都很难。
“不错。这是关系国本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闪失。军门应当早做决断,别让朝中的宵小之辈把陛下劫走了。”田见秀坚决支持汪晟,提醒汪克凡先下手为强,不要被南党、帝党把隆武帝弄到赣州或者广州去了。
“强扭的瓜不甜啊。”程问摇了摇头,说道:“两位将军在外征战多日,不知桂林详情,朝廷官军虽然在柳州精锐尽丧,但陛下又急征了上万新卒,堵胤锡和苏观生也派来兵马护驾,桂林城池坚固,尚有一战之力,若是谭啸、周国栋二将请陛下移驾杭州,难免和友军发生冲突,最后结果殊为难料,还是应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在对待隆武朝廷的态度上,程问也属于鹰派,但他是文人幕僚出身,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不喜欢直接使用武力。谭啸和周国栋直接冲进桂林把隆武帝劫走,未必能成功,就算侥幸成功,本身都是一种近乎造反的行为,无论怎么掩饰,都很难得到大多数百姓士绅的支持。
楚勋集团虽然发展速度很快,但是人才储备还是不够,在两广、福建、贵州等省的影响力很小,把皇帝劫到南京来,自己却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吞下整个隆武政权,楚勋的发展模式虽然好,但对地方上的控制力不足,各种方针政策推行到底下就变了味,搞不好和王安石变法一样,最好落个失败的结果,还引火烧身伤了楚勋的元气。
换句话说,程问打得就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不愿让楚军太早蹚进这趟浑水,如果能在最后关头救出隆武帝当然最好,万一玩砸了,被西军抓到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明别的没有,朱家王爷有的是,比如通山王朱华珪就在楚军中担任一个中级军官,只要和郑成功、金声桓等人商量好,到时候随便再立一个皇帝就行了。
“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汪克凡微笑点了点头,对他们几个的意见不置可否:“桂林远隔千山万水,咱们在这里鞭长莫及,再着急也没用,我已经授权给谭啸、周国栋,命他们见机行事,谭啸粗中有细,周国栋有一股子拗劲,他们两个搭档正好互补,也许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桂林距离南京三千里,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条件,信息往来耽搁的时间太长,如果由汪克凡遥控指挥,等他的命令到了谭啸、周国栋军中,黄花菜都凉了。
可以想见的是,三千里外的桂林,此刻也许正在激战之中,隆武帝招募的新兵虽然上不得阵,但在军官的指挥下可以帮助守城,如果没有楚军这样的特殊手段,这种攻城战往往会发展成拼消耗的僵持战,对攻守双方都非常残酷,看谁最先坚持不住,桂林城里什么都不缺,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无论做什么事,最好都是顺水推舟,成本最低,收益最大,楚勋现在盘子大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汪晟等人虽然都是鹰派,但是如果强行出兵把隆武帝劫到江南来。汪克凡还需要和章旷等几个大佬沟通一下。
他岔开话题,说道:“前些日子。咱们向吏部报了一批楚选官,最后打回来二十多个。都是钱谦益的子弟,看来陛下是把他恨上了。钱谦益这次立功不小,这些日子一直赋闲在家,该怎么安排,我想和大家合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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