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等人既痛惜王大春的惨死,同时也联想到未见踪迹的叶芳姑不知死活情形,心中均沉重无比,王勇坐在地上以手捶地道:“都怪卑职无能,毁个弹药弄出了这么多事情,害了自家兄弟们不说,还害了夫人。....我恨不得跳下这悬崖一了百了。”
宋楠回过神来,告诫自己不要被情绪所左右,这是大战一触即发的战场,自己一声令下便有千万条性命葬送于此,可没时间让自己为了一个人而悲痛。叶芳姑生死未卜,若能活那便万事大吉,若不幸沦为敌手,那也无可奈何,宋楠是绝不会抛下眼下的大事去施救的。相反,如能打败鞑子兵,将困于长城以内的把秃猛可生擒,或可胁迫救出叶芳姑,除此之外,暂无良方,自己也不可能带着这些伤兵去跟鞑子拼命救人去。
宋楠缓缓开口道:“王兄弟,诸位兄弟莫要自责,跟鞑子这数月来的仗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人,谁家人死了不是痛不欲生?如果芳姑今日为国捐躯,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你们、我、乃至任何一个身处于此的人,都随时有可能死在这里,打仗本就是残酷的,凭什么死的便是别人,不能是自己和自己亲人?天下间没有这个道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事赶紧脱身,鞑子炮弹虽然被毁,但他们是一定会硬着头皮进攻的,因为鞑子首领把秃猛可被我们困在盐池,江大人和宁夏卫的数万大军正在赶到的路上,中午之前,他们若不能攻破长城隘口,把秃猛可变成瓮中之鳖了,所以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仿佛是验证宋楠的话一般,黎明的晨曦之中,四野山头响起了连续的号角声,一名亲卫爬到松树树冠上朝外瞭望,回身禀报道:“鞑子们都在吹号集结,左边的山谷里最少有五六千人。”
宋楠点头道:“看来马上就要进攻了,这是我们脱身的好机会,鞑子不肯放弃,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攻城墙上,我们下崖后从侧方绕回便可。”
王勇点头道:“大人带着几个能走的兄弟先回,我们几个找个地方先躲着,不能耽误大人的时间,如此大战没有大人坐镇不成。”
宋楠点头道:“也是,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只要不刮风下雨,躲上几天都可以,待会我和五名兄弟爬下崖回去,留下两名手脚好的照料你们,给你们留下干粮清水,你等在此撑着。如果此战大胜,自会派人来接你们,若败了,我怕是也要殉国而死,那各位便各安天命。”
王勇重重点头道:“祝愿大人打的鞑子落花流水,最好是活捉那把秃猛可,我要狠狠抽他几个嘴巴解气。”
宋楠笑道:“但愿能有这个机会。这家伙折腾的我们不轻,我也想踹他两脚。”
把秃猛可次子乌鲁斯得知神鹰大炮炮弹尽数被毁,这些神鹰都成了折断翅膀在地上爬的灰老鼠之时大为震惊,气的大怒大骂;将负责神鹰大炮安全的几名千夫长抓到大帐前脱了衣服用马鞭打了个死去活来。当听说来偷袭的明人奸细只有几十人的时候,乌鲁斯更是恨不得将所有沿途的兵营头脑尽数抓来拷打解气。
但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只临时拼凑强迫而组成的大军松散的很,只有自己手头的三万多人是能打仗的,其余的都是从各部落拼凑的人手,狡猾的部落首领们阳奉阴违,藏起来能打仗的人手,拉了不少老弱妇孺来充数,乌鲁斯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明军的奸细能如入无人之境,大部分也是因为大军结构松散之故,相互间根本没有形成一套相互联系的体系和号令,被钻了空子。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长城隘口的攻击还是要进行。父汗就在长城那边,要接应他出来,便只有硬着头皮攻击。
抛弃掉心中所有的愤懑和不快,乌鲁斯命人吹响了集结进攻的号角,站在大帐前的山峰上,看着漫山遍野的兵马缓缓聚集到一起,气势着实骇人的样子,乌鲁斯忽然觉得,即便损失了神鹰大炮之助,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堵墙而已。虽然父辈和草原上众人都说这堵墙如何如何难以逾越,对于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乌鲁斯而言,对老东西们的话是从来不肯相信的。
朝阳升起,天地间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燥热,盛夏的天气,即便是早晨也像是天上落下了大火,而战场上,更是火上加火,气氛几乎要窒息。
鞑子十万大军在横截面三里多宽的抵御展开了对长城隘口的攻击。在鞑子吹响进攻号角的同时,长城之上,许泰亲自挥舞鼓槌,擂起了战鼓,一万六千多明军站在一人高的城垛后方,握着弓箭,拿着石块,抬着檑木等待着潮水般涌来的鞑子兵。
许泰神色严肃中带着镇定,昨夜鞑子军营发生的连天爆炸之声响彻整个天地间,他自然也是心里明白,那是宋楠他们得手了。许泰的心中对宋楠已经近乎崇拜,从鞑子军营发出爆炸之声的时候起,本毫无胜算的一场被内外夹击的守御之战忽然变得又容易了起来。坐在这高达五丈高的坚固城墙之上,以同样作为领军之将的眼光来看,几乎没什么有效的攻破手段,除非是以人力硬拼,但那要损失多少人手,谁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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