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叹道:“一个白莲教,就能搅得天翻地覆,那些无知百姓,还有那金氏,他们怎么就……就如此疯癫呢?朕有些想不明白。”
张安世道:“百姓们信奉,臣倒觉得情有可原,他们太苦了,总希望有一个盼头。可金氏……臣斗胆要言,这不过是此等女子平日里富贵享惯了,反而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没滋味而已。恰恰是这样富贵享惯了,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又没什么阅历,不像其他人,为了挣个功名,亦或者建功封侯,拿自己的命拼。她这是得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古人说的德不配位,其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朱棣瞪张安世一眼:“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鸟话。”
张安世讷讷道:“臣这是……在安慰陛下呢。”
朱棣脸色缓和下来,逐而道:“朕不需要安慰,不过你说的,可能也不无道理。”
说着,他略带几分感慨地继续道:“哎……所以啊,当初太祖高皇帝,送我们这些兄弟从宫中出来,去凤阳历练,又让我们去边镇打熬,这世上,哪里有平白享的富贵啊。”
张安世干笑道:“陛下说的对,太祖高皇帝自也是圣明,所以臣才一直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然……这话对也不对,因为……绝大多数的时候,许多人吃了苦中苦,反而一辈子还是人下人。臣是不是有点啰嗦了。”
朱棣却是定定地看着张安世道:“你有话要和朕说?”
“这……”张安世干笑:“还是陛下了解臣……”
“说罢。”朱棣似乎有了一些预感,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你随便说,朕不会生气,你不必将朕看做是洪水猛兽。”
张安世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那金氏得了一个包袱之后,去见了皇后娘娘四次……臣觉得……”
听到皇后娘娘四字,朱棣顿时就下意识地拍案而起:“你为何不早说?”
张安世惊得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臣方才不是暗示了?”
“暗示了什么?”朱棣怒气冲天地瞪着张安世。
张安世努力道:“吃得苦中苦……方为……方为……”
朱棣站了起来,背着手,开始踱步,他声音急促:“你认为……这里头有什么图谋?”
张安世道:“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是可以围绕着皇后娘娘的行动。可到底在这其中,使用的什么计谋……”
朱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需要问皇后?”
张安世摇头:“皇后娘娘未必知道,不过臣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朱棣忙道:“办法在何处?”
张安世道:“亦失哈公公,很快就可找到答案。”
这也是为何张安世绕圈子的原因,亦失哈没来之前,既然不知道答案,那么就索性先绕一绕圈子。若是一开始就说,那接下来,他至少得有大半个时辰,都要面临暴风骤雨。
朱棣气咻咻地道:“金氏该死,他们都该死,下旨……下旨,金氏处死,立即处死。下旨朝鲜国,捉拿她的家人,朕要朝鲜国来年,将她的家人头颅统统都送来。还有与金氏有瓜葛的人,都一并处死,一个都不要留。”
朱棣说罢,又看向张安世:“亦失哈何时回来?”
“应该快了。”
看着朱棣气的不轻的样子,张安世觉得自己只能这样说。
伊王朱见皇兄这个样子,更是吓得在旁瑟瑟发抖,此时连呼吸好像都屏住了。
张安世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陛下先不要急,我看……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朱棣沉着脸道:“张卿家,你说,朕能彻底铲除白莲教吗?朕方才见了那金氏,竟觉得……要统御天下之人容易,可要统御千千万万的人心,实在太难太难了。”
张安世道:“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只要陛下能见着这白莲教的危害,坚持不懈的打击,同时……同时……这天下百姓……都可安居乐业,至少这白莲教的为何,可以降至最低。”
朱棣点头,道:“这世上的事真可笑,不揭开盖子,就是歌舞升平。真要将这盖子揭开来,便不知多少可怕的事。朕当初登基的时候,何等的雄心万丈,现在却发现,朕便是有三头六臂,这可怕的事还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现在遥想起来,当初太祖高皇帝,每日批阅奏疏,动辄兴起大狱,只怕……也是这天子做的越久,心里越寒吧。”
张安世道:“所以有一些天子,就喜欢做一些表面功夫的事,比如礼贤下士,比如发一些大赦的诏书,于是大家都喜欢他,对他歌功颂德,都说这是垂拱而治。”
“不过臣倒以为,这不过是将麻烦丢给后来人而已,太祖高皇帝治政虽急,处处用猛药,可他爱护子孙的心却是可见的,他不希望将麻烦留给后世。“
朱棣听到此处,颇有几分动情,眼眶微红:“哎,朕也欲孝太祖。”
伊王朱冷不丁地道:“父皇对兄弟可好了,他登基第一日,就将伯父封为南昌王,还给他修建陵墓。”
朱棣怒骂道:“父皇还将南昌王的儿子朱文正圈禁起来,幽禁至死。”
朱立即就不吭声了。
却在此时,亦失哈来了。
亦失哈走的很急,气喘吁吁的,一见到朱棣,正待要行礼。
朱棣立即摆手道:“休要多礼,你打听到了什么?”
亦失哈缓了一口气,才道:“是威国公教奴婢去打听的,说是打听什么童谣。奴婢一面让人出宫继续打听,一面查了一下,东厂这几日的记录在案的一些民间情况。果然,发现三日之前,就传出了一个奇怪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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