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却是苦着脸,道:“朝廷也有难处。”
张安世显然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很不客气地道:“朝廷的难处,来自于那些不肯缴纳钱粮的士绅,夏公不想着打击这些该死的硕鼠,和我抱怨什么?”
夏原吉:“……”
张安世道:“总而言之,户部可别惦记着太平府,太平府已经很艰难了。”
夏原吉没想到张安世竟来哭穷,一时瞠目结舌,最后摇摇头,便没再多说什么。
张安世随即至府衙的前堂,开始召集人手。
却在此时,有人来报,少尹高祥也到了。
原来是张安世抽调太平府的官吏,高祥作为少尹,本是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将手头上的事解决,怕张安世这边忙不开,便兴冲冲地赶来。
听到高祥特意赶来,张安世的面色倒是平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关切道:“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倒也不怕路上累着,车船到了何处?”
这来禀报的侍卫道:“只怕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渡口。”
张安世道:“我去接他。”
对于高祥,张安世现在已渐渐的敬重。
这人本是个老油条,混日子的好手,不过现在有了太平府的激励之后,协助张安世,将这太平府治理的得心应手。
一个人的潜力是很可怕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之后,高祥好像老树开了新枝,将他一辈子为官所学来的情商和经验,统统都奉献了出来。
张安世骑马,直接来到渡口,恰好此时,高祥的船刚刚到岸。
见威国公亲自来接,高祥满面红光,活到他这个年纪,图的就是一个面子。
同船的几个文吏也看出了高祥的心思,发出啧啧的声音:“高少尹,威国公亲自来接你了,只怕是各部的部堂,威国公都不肯如此呢。”
“是啊,是啊,威国公随行惯了,不喜官场礼仪,倒没想到他亲自来。”
高祥心里不禁得意,此时心花怒放,却摸着胡须,道:“好啦,这是威国公体恤我等,上岸吧。”
上岸之后,和张安世见礼,张安世步行,与他并肩而行。
寒暄了几句,张安世急不可耐地直接进入正题:“陛下有旨,命太平府署理宁国府六县,这宁国府六县,撤销了。”
此言一出,高祥大吃一惊,愣愣地道:“呀,这……这……”
这消息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这等于是太平府的人口增加了一倍,而土地则增加了三倍。
他这个少尹,也随之越来越水涨船高了。
张安世不吝夸赞地道:“说来说去,也还是高少尹这些日子,干出了真成绩,这些政绩,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哪里,哪里,都是威国公的功劳。”
“我们就不要寒暄了,还有一个好消息,那便是……这儿抄没了一百七十万亩土地,陛下也任我们处置。”
高祥只觉得眩晕,有一种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的感觉。
他显得难以置信,便不确定地道:“这……一百七十万亩?”
不过很快,高祥其实也就心里有数了,抄没隐田,那些家伙们,藏了这么多的土地,被抄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高祥和夏原吉等人不一样,他现在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威国公干了,几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统统都挂在了张安世的身上。
对于那些该死的士绅,他已没有了多少好印象,抄了也就抄了,或者说……早就该抄了。
于是高祥没有其他废话,很直接地道:“那么公爷有什么看法?”
张安世驻足,凝视着高祥,用一种郑重其事的态度道:“这也是我我想好好和你商议一下的原因,我细细思量……这些土地,不如索性,分出去给宁国府们耕种。”
高祥又是大吃一惊:“分……分出去?”
这真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事。
张安世徐徐道:“以永业田的方式,每户可给十亩二十亩,足以让他们生活了,这样的土地,不允许买卖,田赋要比寻常农户所拥有的土地高一成,这一成,其实就相当于的官府收了他们的租,这既提高了官府的粮赋,而这一成租,可有可无,远非佃农们租种土地可比。而且……也让本身拥有土地的小农们,心里舒服一些。”
高祥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后患?公爷………真要分下去,只怕真要群情汹汹了。”
张安世大笑一声,接着道:“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有时候,也会瞻前顾后。可现在我想明白了,除非咱们不干人事,可但凡只要打算尽心治理一方,就一定会群情汹汹。有人要哀嚎,那就让他们哀嚎好了!有人哭,就会有人笑,其他的杂音,不必理会。他们若只是哀嚎也就罢了,可若是除了哀嚎,还敢干点什么,却要教他们来问问,我的刀利否。”
高祥于是沉默了片刻,而后道:“那就分,拥有二十亩土地以上的,不予分地,无地者,按男丁来分,用永业田的办法最好,不得买卖,税赋比其他的土地高一些,官府的粮食,也就有了保障。不过……这可不是小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保障,如若不然,大家难免要觉得不平。”
“这事儿……我看还是得调更多太平府的人来,他们与六县的人物瓜葛,而且办事也得力。当然,单凭这些人,要短时间内解决这些事,也不容易,不如……再抽调一些官校学堂的学员也来协助吧,打打下手也好。公爷,分地的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绝对不可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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