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这一脚,当真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愤怒。
这一脚踹下,便听啊呀一声的哀嚎。
陈继只觉得自己的腿骨传出剧痛,身子倒下。
紧接着,他疼得脸色苍白,人像一滩烂泥一般抱着自己的腿,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只见人在地上打着滚,可谓斯文扫尽。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自称朱允炆的人……居然如此‘粗鲁’。
朱允炆一脚下去之后,低头看着地上的陈继,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上一刻满腔满脸的怒意,可这一脚出去之后,那怒意似乎很神奇的渐渐平复了下来。
而读书人却只是鸦雀无声,没有人阻拦,更无人去搀扶陈继。
所有人的心乱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就在此时……一队差役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大喝道:“听说这里有人捣乱,大胆,天子脚下,此地更是陈先生授学之所,谁敢造次。”
为首的是一个都头,这都头气势汹汹的样子。
其实应天府上下的人,早就得到了上官的暗示,夫子庙的这位陈先生,一定要周到。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对于官员而言,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辞职的大臣,人家虽然辞职,可有些关系还在,谁晓得背后的人是谁。
另一方面,这陈先生炙手可热,现在在士林之中声誉正隆,此时若是得罪了他,只怕要遭天下的读书人唾骂。
所以一听有人来闹事,这得了授意的都头便立即来了。
他口里大呼,挺着大肚腩,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眼看到陈继竟被人打倒,心下大惊,口里便咋咋呼呼道:“是哪一个贼人,哪一个贼人?”
一个读书人手指着朱允炆道:“是他。”
“竟是一个和尚?好大的胆子!”都头直接破口大骂,道:“你这和尚是谁,敢在此逞凶,真以为这里没有王法吗?”
又一个读书人道:“他是朱允炆。”
“朱允炆是哪个鸟……”这都头冷笑着大骂,可很快,他的脸色变了。
朱允炆?
都头脸色骤然发白起来。
在此前,是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冒充朱允炆的,除非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而朱允炆依旧合掌,一副平静的模样。心结已解,他的内心平静了,此时进入了贤者时间。
这都头僵在此。
突然之间,有人快步到了都头的面前,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只是从袖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都头的手里。
都头一摸这东西,立即知道这是铁制的腰牌,而后,他脸色更是惨然,啪嗒一下便跪下。
这其貌不扬的人只淡淡道:“滚!”
都头白着脸,忙磕了一个头,连忙带着人仓皇而逃。
其貌不扬的人则对朱允炆道:“和尚,随我走吧。”
朱允炆神色淡淡,只道:“甚好,甚好。”
说罢,平静地随那人徐徐而去。
此时……才有读书人上前,搀扶起了陈继。
陈继依旧觉得自己的腿骨钻心的疼。
有人给他奉了一盏茶来,他勉强喝了一口,想到方才的遭遇,再抬头看周遭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好似精神遭受了重创,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抽空了一般。
陈继心乱如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就在他还想着……接下来如何圆自己说辞的时候。
又有几个其貌不扬之人到了陈继的面前。
其中一人,取出一封驾贴,只道:“陈继?”
一看驾贴,陈继好像是被人索命了一般,口里大呼:“我……我……”
“走吧。”其貌不扬的人和颜悦色的道。
“饶命……饶命……”
只可惜,这几个人根本没理他,有人直接将他架起来,随即便走。
只留下一群读书人,惊恐地四处张望,好似惊弓之鸟一般,一个个面上露出了可怖之色。
这茶肆里……骤然之间变得出奇的宁静。
而方才还在角落里的朱棣和张安世几人,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棣是摆驾回宫了,回到宫中,直接抵达了武楼。
姚广孝道:“陛下,臣万死之罪。”
朱棣异常的平静:“不必再言罪啦,朕的度量这样的小吗?”
姚广孝是素来知道朱棣性情的,其实朱棣这个人很好相处,只要你能忍受他骂伱娘,且态度端正,不在他面前耍心眼的话,什么话都好说。
天大的罪,你诚恳认罪,他也可以做到不计较。
姚广孝很是内疚地道:“终究还是臣疏漏,差一点酿成大祸。”
朱棣摇头:“依朕看,并没有酿成大祸。”
他顿了顿,又道:“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说话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想着心事。
姚广孝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陛下在想……那些读书人?”
朱棣目光深邃,凝视着姚广孝:“你如何看?”
“他们怀念的不是建文,他们只是想借此泄愤罢了。”姚广孝道。
朱棣背着手:“以古论今,古人们做过什么其实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甚至他们谈的古,是否真实存在也不重要,他们的目的,实则是议论这个今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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