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语重心长地道:“你有此志向,是极好的,男儿志在四方嘛,不过虽说如此,可有老话说的好,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父亲早早过世,你是家中独子,家里得有一个女人给你操持家务才好。”
张安世道:“是,是,小侄谨记了。”
见张安世不上道,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徐辉祖以为自己提示得这么明显了,张安世应该立即跪下来,喊他一声爹呢。
徐辉祖只好收拾了心情,又与张安世言笑几句。
见时候差不多了,张安世起身告辞。
徐辉祖道:“待会儿还要拜访哪一家?”
张安世道:“还需去朱世叔、丘世叔和张家那儿走一趟。”
徐辉祖一听丘世叔,脸色微微有些异样,不过他很快笑了笑:“这是该当的,你已长大啦,当然要注重礼节,不似我家徐钦,没头没脑的。”
当下,张安世出了徐府,一日下来,拜访了许多人家,脑子晕乎乎的,以至于产生了逢人就想叫叔的惯性了。
在年节的各种忙碌中,又过了些日子,眼看着正月十五要到了,朱金便被张安世叫了来。
作为张安世指定的生意伙伴,朱金很开心。
他现在在商界,几乎是横着走了,毕竟背后可是东宫和武安侯府。
不只如此,张家的许多生意,其实都委托了他进行接洽,表面上他只是帮衬,其实张家也不可能给他多少利润。
可是这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譬如张安世要寻各行省的代理,就是通过朱金来斡旋,毕竟有些事,身为皇亲国戚的张安世不便出面。
那时候,当真是风光得意,各地的商贾,为了抢这代理,哪一个见了他,不要点头哈腰的?
从前叫他‘那个朱什么什么’的大商贾,如今都会主动给他拱拱手,叫一声朱兄。
这种从吊毛到靓仔的跨越,让朱金沉浸其中,完全无法自拔。
当然,他越发意识到,自己必须紧紧抱着张安世这一棵大树,这才是他未来的立身之本。
所以张安世只需一个招呼,他便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急匆匆地赶来了。
两人打了照面,张安世就道:“这已到正月了,各行省的院试也要开始了,货也要准备发出去,我思来想去,咱们的书,照摊派的方法来,各省大抵算过有多少人,还有根据各省的穷富状况,拟了一个单子,你来看看,就让代理们照这个数目进货。”
朱金一面笑,一面接过张安世递过来的单子,笑着道:“承恩伯亲力亲为,真是教人………教人……”m.
他眼睛看着单子的时候,话却戛然而止。
“怎么,总计五十万本书?”朱金眼睛都直了:“这天底下,参加院试的读书人,怕也没有这么多啊,这卖的完吗?何况定价是三两,不是小数目,伯爷,一旦卖不完,那些代理的货可就烂在手里了啊,只怕他们……”
这一次备的货多,主要还是时间充裕,再加上合作的那些印刷作坊,因为早有了合作的经验,所以在严密的保护措施之下,几乎是加班加点,将货赶了出来。
比起朱金的震惊,张安世很是淡定地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么多书,卖不出去?”
朱金苦笑道:“小的推测,可能至多只能卖十五万本,这已是极限了,毕竟……天下的读书人有限,舍得出三两银子的人……也有限。”
张安世微笑道:“你呀,只知道做买卖,可是我不一样,我不但知道做买卖,而且我还知道读书人。”
“什么?”朱金一愣。
张安世泰然自若地道:“你放心,教各省代理铺货就是了,除此之外,我这儿……还有这个……”
说着,张安世取出一份邸报的样纸,递给朱金,边道:“你好好看看,到时,这东西也可以一起铺开来,要教各省代理,将这东西放在所有书铺最显眼的位置。”
朱金取过了邸报,这里头,其实和通政司的邸报没有什么分别,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纸张却是不小,折叠起来的邸报摊开之后,大的吓人。
他是一头雾水,可细细一想,自己照着办就是了,哪里这么多事,承恩伯说啥就是啥。
于是信誓旦旦地道:“伯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朱金当下,立即开始联络各处早已在此等候的代理商。
这些人也都有准备,挑选运货的,还有沿途护卫的,都是最亲信之人。
以至于连这些人的妻儿老小,都务求要拿捏在他的手里。
这是天大的买卖,关系重大,出了任何纰漏,都可能让一个腰缠万贯的巨贾倾家荡产,可同时……一旦事情办成,就意味着财源滚滚。
其实……对于许多大书商而言,可能张安世给他们的利润并不算多。
这八股笔谈绝大多数的利润,都被张安世死死拿捏住了。
可做买卖的人,是不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的,一方面,他们可以靠八股笔谈多少挣一些银子,最重要的是,这种合作所带来的,是自己名下各处书铺在各州府带来巨大的优势。
如此,就等于是稳稳地压了竞争对手一头了,无形之中,等于是谁拿住了代理权,就隐隐成为了本地最大的书商,与其他的书商相比,可谓是一骑绝尘。
紧接着,裹得死死的一捆捆包裹开始装船或者装车,每一个环节,都有书商们最心腹之人亲自监督。
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个个露出警惕的样子。
随即,这些车马和船只,开始分发天下各处。
而在其中进行居中调节的朱金,几乎是一夜白头。
要协调这么多的关系,确实操碎了他的心,何况当大家知道张家放出的货这么多的时候,不少书商都有抱怨,毕竟……他们害怕这些书售卖不出,到时砸在手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朱金只能耐心地跟他们一个个的进行解释。
当然,威逼利诱也有,有人想退伙,那可不成。上了船,你说走就走?你当初为了代理权付出的银子,可就一文都没了。
令书商们不满的是,除了这八股笔谈,张家居然还让他们配货这邸报,这是硬性的要求,必须让他们和八股笔谈一道进货,拿回自己的书铺里售卖。
这令书商们更加叫苦不迭,不过眼下,似乎也已没有退路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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