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明白父亲的意思,笑了笑,忽然想到另一椿事,问道:“父亲,回京后能不能还让高达那七个人跟着我?”
范尚书看了儿子一眼,一向肃然地眼眸里却现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你也知道,为父只是代皇家训练管理虎卫,真正的调配权却在宫中,你若想留下那几名虎卫,我只好去宫中替你说说,不过估计陛下是不会允的。”
范闲苦笑了一下,他心里确实有些舍不得高达那七名长刀虎卫,身边有这样几个沉默高手当保镖,自己的安全会得到极大的保证,在雾渡河外的草甸上,七刀联手,竟是连海棠也占不得半分便宜,这等实力,较诸监察院六处的那些剑手来说,还要高了一个层级,更遑论自己最先前组建地启年小组——启年小组是他最贴身忠心的力量,虽然在王启年的调教下,不论是跟踪情报还是别的事务都已经慢慢成形,只可惜武力方面还是弱了些。
但他也明白,虎卫向来只是调配给皇子们做护卫用,像西路军的亲兵营里就有几位,那是负责大皇子的安全。虽然圣上偶尔也会将虎卫调到某位大臣身边,但那都是特殊任务,比如自己的岳父林宰相大人辞官归乡之时,圣上便派了四名虎卫随行,这是为了表彰宰相一生为国的功绩,而且要保证宰相路上地平安,等这具体事务完结之后,虎卫便会重新回到京中,消失在那些不起眼地民宅里。
范闲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范建一向负责替陛下操持这些事情,使团既然已经回京,那些虎卫再跟着自己,被皇家的人知晓了,不免会惹出一些大麻烦来。
范尚书看着儿子脸上流露出地可惜神情,不由笑了笑,心想这孩子虽然颇有其母之风。才力实殊世人,但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罢了,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走的日子,那个叫史阐立的秀才,时常来府上问安,我见过几面,确实是个有才而不外露的人物。”
范闲一怔,旋即明白。父亲在知道自己决意不自请削权离开监察院后,便开始为自己谋算这官场上的前程。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几位门生。虽说自己在天下文人心中地地位已然确立,岳父宰相遗留在朝中的那些门生亦可襄助,但年月久了,总是需要有些自己的人在朝中能说话。
想明白了父亲心中所思,范闲不免有些感动,只是男儿一世。终学不会表露什么,只是向着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范尚书挥挥手,让他请安回房。范闲想了想,关于妹妹的婚事还是不要太早开口,这种安排只能慢慢来的。便恭敬地退出房去。
看着范闲走出书房时挺拔的后背,范尚书的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得意与安慰,有儿若此,父复何求?他轻轻喝尽了碗中最后一滴果浆。心知肚明这孩子早就猜到了什么,但以这孩子的心性而言,既然对方不说,自然无碍……范氏一族地前程,就看这孩子的了。
想到此节,范尚书不免有些佩服那位已经远离了庆国权力中心的林宰相,心说那位老狐狸运气着实不错,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辛苦了十几年,他倒好,只不过生了个女儿就得了。
九月里,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范闲坐在马车上,轻轻叩着车窗的木棂子,随着那有些古怪的节奏哼着旁人听不懂的歌儿。入宫对于绝大多数臣子来说。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他只是觉得无聊,初一回京。与妻子父亲拿定了主意,竟是觉着这满朝上下,京都内外,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烦恼着自己,呆会儿入宫受了爵,磕了头,再去院里把事情归拢归拢,似乎便又只有回苍山练跳崖去。
敲打着窗棂地手指忽然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妹妹的婚事,想起了李弘成这厮晚上要在流晶河上摆酒为自己接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平淡无聊的九月,原来竟是这般***人生。
今日是大朝日,大清早的,便有许多大臣来到了宫门外候着。听说早年前有些老臣为了表示勤勉忠君之意,竟是大半夜地便开始准备朝服,赶在黎明到来之前来到宫门之外,就是为了等着宫门起匙的那道声音,等这些老臣子告老之后,许多天夜里听不到那吱呀呀的声音,竟是分外难受。
如今圣天子在位,最厌烦那等沽名之辈,所以大臣们是不敢太早来,却又不敢太晚来,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有些大人们竟在新街口那处地茶楼包了位子,天刚擦着亮便起身离府,在茶楼的包间里候着,让随从们远远盯着宫门的动静,以便能够掐准时间去排队。
监察院提司并无品佚一说,除了那位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的神秘人物之外,范闲竟是庆国开国以来的头一位提司,所以如今还是只有太学四品的官阶,如果不是因为陛下要听使团复命,他是断然没有上朝堂的资格,所以也没有什么朝服需要穿戴半天,清晨时分从范府出发,一路悠哉游哉,等他到了宫门的时候,却是比大多数地大臣要来的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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