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虽然答应了他们,但还是先让陆炳回去了,然后到文素云宫里先洗了个澡,这才换了衣服到养心殿来。
看到二人,第一句话果然就很直接:“如果草案议出来了,先呈奏上来便是。既然两个人夜里一同来请见,必定是什么其他要紧事,说重点。”
答应好文素云和卡萝丽娜及她们的孩子们的夜间安排泡汤了,朱厚熜扫了扫两人。
“臣惶恐。”唐顺之想要的就是他在后宫里打了个圈之后,再把他请出来。
按这位陛下对孩子们的态度,去了后宫,自然会见见孩子们的。
而唐顺之要请皇帝自己考虑好的一些问题,正与他的孩子们有关。
“如何改科举之学为百科之学,如何定下科学院、诸大学并博研院之科研规制,如何改定考纲、编修百科教材,如何推行教育、教养蒙童,如何升学、考选,臣等是先商议好了一个草案。”唐顺之开了口,“但其中有两事,臣等想先问问圣意。”
“讲。”
“其一,将来诸藩国之留学生,除考选予以签证外,诸藩国主、重臣嫡子,是否命令必须在大明留学。”
朱厚熜眼神微凝,示意他继续。
唐顺之又道:“其二,科学院、诸大学之博研院、诸企业之巧研院,允不允外藩留学有成者任职,允不允他们将来再归国。”
严嵩想起自己必须表的态,顿时正色说道:“臣以为,当明令诸藩国主及重臣嫡子在大明留学,外藩英才若任职大明科研要位,当入大明户籍,不允归国。”
朱厚熜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少年,坐在皇帝位置这么多年,他立刻就明白了两人真正想先和自己密议的事情是什么。
看了一眼唐顺之后,朱厚熜先笑了笑:“应德,你当日豪言壮语,眼下倒谨慎异常了。”
唐顺之正色道:“大略上自当决断不移,细处也需做好安排。正奇相合,亦兵法要旨。”
“兵法?”朱厚熜看着他的眼神,缓缓地点了点头,“朕明白了。你们今夜真正想让朕一同商议的,那是将来分藩大制。”
“天下大同,文教事也十分重要。”唐顺之凝重地说,“若明年就对日本用兵,而后如何治理教化,上至诸王,下到有志远赴藩国之士绅、商户、百姓,都要有颗定心丸。”
朱厚熜果然想起了刚刚在文素云那里见到的孩子们。
卡萝丽娜的儿子老三澳王今年已经虚岁十六,文素云的儿子老七也已经虚岁九岁。
再之前在运动场那边,还有十三岁的老四和王,张晴荷所生的老五和塔娜所生的老六都已经虚岁十二。兰纳王朝那王女阿查拉卡马拉嘉靖十五年生下的老八,现在虚岁六岁;已经三十三才于嘉靖十七年生下皇九子进位为妃的德妃,养着皇宫里现在年纪最小的皇九子。
倒谈不上会有九子夺嫡什么的戏码,但唐顺之现在想要朱厚熜考虑的是:将来分藩之后,这些藩国该从大制度和小细节上怎么保证与大明的关系。
全由大明承担财政压力派兵镇守自然是不可能的,各藩王为大明宗主治理地方,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军事力量。
一两代内也许还好,再到后面,仍旧是远离大明、实兵实权的一国之主,到时候愿意让大明得到更多利益吗?
一旦有机会,人人都有自己的根据地,会不会对中国帝位起心思?
“伱这两个没有定见的问题,就是问要不要他们送质子?要不要对藩国封锁兵备和技术?”
朱厚熜提炼了唐顺之表达的重点,唐顺之默认地弯下了腰。
送质子留学,那无非就是让藩国多一重忌惮。
封锁军事和工业技术,那就是让藩国更多一重忌惮:大明的战力始终要强于他们。
朱厚熜摇了摇头:“质子这一套,太老了,没多大意义。”
当年春秋战国时,是流行这一套的。但国与国之间,真要打,会顾忌这些?
“封锁技术,既非王道,也容易令大明将来傲慢,固步自封。”
唐顺之抬起了头:“臣以为,仅以边贸、文化,大明地大物博、文教昌盛,终是大明获利更多。久而久之,藩国不甘日积月累,是定然会出问题的。届时不同如今,诸国主皆源出宗亲。同室操戈一起,宗亲之谊渐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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