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呢,今天不在岛上?”梁父看了几眼不见邱冬至身影,便问道。
老谢朝着树丛中隐隐露出的一角屋顶努了努嘴:“又把自己关在屋里捣腾去了。他是这样,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关在那屋里鼓捣!不去打搅他了,阿强等我一下就行。”梁自强往树木掩映的屋角望了一眼,倒是没特别意外。
早在个把月前,第一次遇见老谢在海面晃荡时,当时父亲就说过,漂木岛的蚝场主是个很少露面的人,渔民们见过他面的人都极少。
上回梁自强从水中救起老邱,也算是非常偶然的遇见了。
老谢说完,走进他自己平时住的那处砖房中。
几人看着老谢进屋,都不觉好奇万分,不知他到底在卖的什么关子。
直到再出来时,几人的目光刷地一下便齐齐盯向了老谢怀中,一时间,眼珠全都转不动了。
老谢手里多了一个东西,还是双手捧着的那种。
像是一只巨贝,却又迥异于普通贝壳,而是有着飘带般九曲十八弯的柔美线条。
最外层像是刷着一层石灰,又像是吸附着一层致密的雪花。其他部位,则是通体洁白,散发出珍珠般的晕彩和丝光。
正因为夺目之极,巨贝一角的一块缺损就显得很是突兀、醒目。
这会儿,老谢就像是捧着一朵硕大的海底之花。面部硬朗乃至古板的线条,同手中之物婉约柔丽的线条,如同硬拼在一起的两个世界。
“这是……砗磲啊?还是……玉化砗磲?!”
连梁父都一字一停顿,似乎不敢确认,竟然亲眼见到了玉化砗磲真真切切地冒了出来。
一些砗磲虽居浅海,可太难找了。梁父倒是见过一些普通的砗磲壳,但玉化砗磲,连他都从来没见过。
梁自强的惊讶不亚于父亲。他上一次见过玉化砗磲,还是在海洋频道中了,也只是隔着屏幕,心动于玉化砗磲的美轮美奂。
现实中见到,对他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至于李亮邓招财、林百贤几个,早已握草声响成一片,像是在互相问候对方长辈一般。
“没错,就是玉化砗磲!”
老谢将手中的砗磲放在了屋外一张石台上,招手叫梁自强蹲下来细看。
“这东西随便敲下一块做成珠子,都值钱得很。要是整个一块雕成一大块玉雕,就更加值大钱了!我也是外行,这玩意能卖到多大个数字我也说不上,但有一点,不便宜,肯定不便宜!”
老谢让梁自强细看砗磲的光晕色泽,一面告知道。
“这也……太贵重点了吧?”看到这么大的玉化砗磲梁自强反倒犹豫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不自己留着?”
“珍贵个屁!我随便捡到的!”老谢不以为然。
“这都能……随便捡到?”李亮、梁天成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怎么,不信?”老谢挪条凳子一坐,当即给梁自强讲起了事情过程来。
“二十多天前,就是小伙子你从海水里救起老邱那天,这总记得吧?”
“这哪能不记得?那天老邱一个劲说要感谢,可我哪知你们真去弄这么大个宝贝来?”梁自强到现在还觉得没睡醒一般,真想掐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
“老邱当时叫我马上去追两个炸礁的鳖崽子,我也想追上啊!差点就害死老邱了,我不把他俩揍瘫,这事能完?可我东找西找,就是见不着人影,两个狗东西早跑了,哪还追得上?!”
原来那天老谢并没有能追上铁柱跟瘦猴。
也是,要是真追上了,后来铁柱瘦猴也就不会完好无事地出现在笛鲷岛,烤着东星斑和乌尾冬吃了。
“当天没追上,不等于我就放过两个鳖崽子啊!这种事能放过,老邱和我都不用活了!”老谢神情狠起来倒是很本色,“后头接连几天我都留心着,天天在海上转悠,打算只要听到哪里传来炸响声,马上就猜测方位,一路追过去!”
这话听得梁自强几个心里头都紧了紧。谁要是得罪老谢,还真特么挺惨的。人家报复起来,简直就是废寝忘食啊!
尤其邓招财,脸当即就有些发青。
“也就转了两天,还真就听到他们又在炸礁了!”老谢继续回忆道,“那天已经下午快接近傍晚的样子了,我在海面转着呢,就听到身后很远的方位传来一声闷响。虽然好像听起来怪远的,不真切,但我不会听错,肯定就是炸礁的声音!”
梁自强他们一个大气不出,想听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谢继续道:“我立马就估摸出一个方位,把船速开到了最快,一直追上去!”
“这次追上了?”梁天成不禁插嘴问。
老谢摇了摇头:
“狗日的,还是太远了!等我的船赶到那,哪还有什么人影?就只见到一大片礁石堆,露出水面不太高,但礁堆形状还怪有特点,整个跟个三角一样的,我就叫他三角礁吧!”
三角礁?梁自强几个眼神都有些怪异起来。
这地方他们不是第一回听到了。那天在笛鲷岛,他们就都从铁柱、瘦猴的嘴里头听到“三角礁”这词不停地冒出来。
老谢没留意他们的眼神,继续在回忆当时的事:
“那片礁石炸得稀烂,水上还漂着炸晕炸死的浮鱼,不用说,肯定前头那声闷响,就是他们在这个地方炸礁了!气人得很,我一路赶来的时间太久,鳖崽子还是又给跑掉了!时间也不早了,已经傍晚,我本想转头回岛,只能下次继续转悠看有没有机会逮着他们,往死里揍。可我转念一想,就记起了阿强来!”
“我?”梁自强略感意外。这节骨眼上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可不是?老邱不是被你救起后,一直催我找点像样的好东西给你表示表示么?我转念一想,这两个鳖崽子怎么刚炸完就跑了,这么短时间,水底下的砗磲肉应该还不大可能捞个一干二净吧?我就想,要是还剩了些活砗磲什么的,我多少捞一些上来,那些闭壳肌说不定也能卖几百块了。到时我把活砗磲养着,等下次碰着你不就可以送给你,让你拿去卖些钱?几百块虽也不算多,不够还老邱一条命的人情,可这还多少算多少呗,慢慢不就能还完,是不是?这么想着,我就把船停下来,往礁石底下去捞了。”
看了梁自强一眼,老谢竟是有些得意:
“是不是想问,礁石底下那么深,我怎么可能捞得出来?这个不用担心,我肯定有我自己的法子!平时我在蚝场,有很多蚝也是会被风浪打落,掉到海底的。我都用一种专门的工具往海底伸下去刮,这东西叫蚬耙子,上面有网,还带了老多的铁齿,平时捞蚝一捞就是几十只!
蚬耙能刮蚝,当然也能刮砗磲,就是柄特别长,一直伸到深水里,怪费劲的。这也是我力气大,换成一般人还不定刮得动。
我拖着蚬耙一直往被炸开的礁石底下刮,来来回回地刮……”
老谢还在回忆着二十多天前,在三角礁带试图寻找砗磲肉的情形。
梁自强听着听着,心里却渐渐翻涌起来,大概已经知道事情的走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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