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上海应该是亚洲第一座不夜之城了,一到了晚上,一盏盏闪亮的路灯,像一颗颗晶莹的明珠,组成一长条发射银光的巨龙。电灯不但给上海引来了不熄的光明,也使这都市镀上繁华的光芒。就会点亮整个租界,五颜六色的灯光为苍茫的夜空裹上了一层朦胧的不真实的色彩。
在电灯引入上海几十年后,已经再也看不到多少人围着一柱柱路灯,叫着‘赛月亮!赛月亮‘!拍手欢笑。也没有人再说说这好像是雷雨前的闪光,谁在下面经过,会遭到雷殛!就拉了幼童,恐惶逃避的情景。
炫目的电灯代替幽暗的油灯,使上海租界的晚上变成一座不夜城!
电灯点亮了租界的夜晚,同样也让上海的夜晚更加繁华,没有电灯之前,到了晚上租界的街道是鲜有看到行人,可现在即便到了晚上,街道上还是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路人,商场、商店在透亮的明灯下,晚上同样营业着。
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塌着柏油石子路发出的“踏……踏……”声,自远处传了过来,并且迅速的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辆没有什么特色的马车在街上行驶着,车体的装饰很简单,就和租界里上众多的出租马车一样,黑色的车厢上没有丝毫的多余饰。
然而,这并不能掩盖车主的不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拉车的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绝不是出租马车所拥有的,而车门上不大不小的穹顶钢梁的“CY”标志,却提醒着众人这是产业公司的马车。
此时做在马车里的却是,原本应该享受着新婚燕尔的甜蜜的陈默然,刚从对岸回到租界,正准备返家的陈默然,透过马车车窗,看着路边的行人中,偶尔有身着曲裾深衣、襦裙的女人时,陈默然的脸上却露出的笑容来一场婚礼,原本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可有时候,一场婚礼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几乎是在婚礼结束后盛大的宴会上,那二十几位穿着青色深衣的佣人,都客人留下了印象,甚至的席间,即有人向陈府的管家询问作衣之处。
衣食住行,往往影响人至深,二百四十五年后,再见汉家衣裳给人们心灵的冲撞带来余波,或正在陈默然所料之中,甚至也是他的计划之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广袖飘飘,今在何方。几经沧桑,几度哀鸿。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同样看到那街头上有人穿着汉家衣裳的路人,肖炘韧忍不住轻哼着这首“大逆”之歌,看着陈默然时,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八个字却只让陈默然眉头一敛,屠刀下,这汉家衣裳可不就是绝唱吗?后世甚至用那奴才装充起了所谓的“唐装”,不可不谓之做不够奴才。
婚礼上的服装款式是根据复兴汉服的报道里汉服图样所做,之所以弄出整出那个特殊的婚礼,实际上是因陈默然想借此提醒人们,他们是什么人,就像从卡车磁带里抄袭修改的“重回汉唐”一般,只是为了提醒国人他们的血管里流的是什么血,自己又是什么人。
一曲未毕,肖炘韧看着车外那些穿着汉裳的男女,把眉头皱成了一团儿。
“然之,现在这首歌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歌是大逆,衣更是大逆,你曾说过现在我们要韬光养晦!你看你这场婚礼后,汉唐坊卖出了超过万件各式汉家衣裳,开始,即便是租界,人们也只敢偷偷的穿,可现在,白天都敢穿进上海县城里,你就不怕……”
“我也说过棉里藏针不是吗?”
陈默然一咧嘴却是笑了起来。
“汉唐坊造衣造用的都是高档面料,一件最普通的曲裾深衣还需要十几两银子,稍华丽一些,就需要几十两,甚至几百两!能到汉唐坊里买汉裳的人是谁?”
汉唐坊是陈默然特意为自己的婚礼准备的“制衣间”,只不过这个制衣间却是对外营业的,甚至还有雇佣了六百多个女工。
“富绅和他们的家眷!还有不少外国妇人!”
说到外国人时肖炘韧眼睛却是一亮,瞬间明白了陈默然的意思。
“汉唐坊设在租界,甚至还挂着瑞莎这个假外国人的名字,即便是满清想查封,他们也没有胆子来租界查封外国人的铺子,至于他们想查禁汉裳,恐怕要先把那些洋夫人身上的儒裙扒下来再说,上个星期,姬丽举行了一次舞会,来的那些个夫人有一半都穿着汉唐坊的汉裳!”
这陈默然的面上尽是那个得意,在服装上挟洋以自重,到是出于无奈,为是挟这个洋,甚至“发明”了胸罩,低胸儒裙配上的胸罩,顿时显出了那些女人的“波涛”,让她们不受束身之苦,显出波澜的同时又借儒裙的宽大飘逸掩去那些个中年贵妇的臃肿的身材,也正因如此才会受到趋之若鹜的追捧。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人善追风,下层民众追捧上层的喜好,慢慢的当汉裳在士绅中流行后,自然的会扩展到平民中,身上的汉家衣裳,脑袋后头坠的猪尾巴,那种心灵上的冲击,自然会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有时候,革命并不是靠着言语,一个半月,汉唐坊卖掉了一万七千八百件各式汉裳,其中有四千多件男装,未扬,上海有多少士绅?”
不无得意的闭上眼睛,陈默然又淡淡了说了句,这种感触他经历过,自然的那些所谓的社会精英们,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些感触。
“这风已经刮了起来,不是谁想刹就能刹住的!刹不住了!”
双手食指轻击,陈默然的脸上露出些冷笑来。
“辛丑各国和约一签,李鸿章连羞带气的吐了血,撑不了几天了,他的忍辱负重是换得了主子的气数又延续了几年,可你也看到了报纸是怎么说,是七二五国耻!那一两银子,不仅打响了我陈默然,同样也打醒了这举国上下的士绅,现在大家都知道“满人的朝廷,满汉大防甚于国防”,做了两百多年的奴才,一些人做够了,一些人觉悟了,世间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的流行开来的东西,重回汉唐一首歌传遍了大江南北,连老婆子的行在都有人唱,要不然怎么成了大逆!可偏生的这大逆却告诉大家伙,他们是什么人……”
陈默然看似平淡的话题却不断的在肖炘韧的心里掀起波涛来,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人心,过去的几个月,他每月都会朝匿名给《启知》、《苏报》等杂志报纸寄去文章,别人不知那一语点破中国百年忧的拐杖先生是何许人也人,肖炘韧却知道,他掀起的是什么浪?
感觉马车稍停了一会,随后又慢慢的前行着,闭着眼睛的陈默然淡说了句。
“到家了!”
睁开眼朝着那亮着灯的窗口看去,想到正等着自己回家的人儿,他的脸上露出些幸福的笑容来,有目的婚姻有时也能给人带来幸福。
“亲爱的,你回来了!”
姬丽欢喜的沿着楼梯走下来,跑进陈默然的怀中时,抱着怀中的这个女人,陈默然的心里萌发出一种陌生的情感,一种完满感,一种归属感,不仅仅是对这个时代的归属感,同样也是对这个家的归属感。
一边呷着红酒,一边烧烤着姬丽爱吃的带骨牛排,陈默然扭头朝向窗外的天空望去,星星已经开始闪烁,夜空的这种颜色极像姬丽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涌上他的心头。他透过玻璃门朝亮着灯的厨房里望去,或许姬丽在准备沙拉,这时她正独自哼着小曲。
或许感觉到陈默然在看着她,她从厨房里控出身子,果然与陈默然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姬丽甜甜的一笑。
“你在看什么?”
“看你。”
陈默然的回答让她快活地笑了。
“我爱你。”
姬丽却嫣然一笑的又表白着,她知道陈默然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听着姬丽的表白,陈默然却起身走过去,亲吻了姬丽。这一吻就像火花从他身上迸发出来,落在她的身上。
“对我来说,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陈默然认真的说道,此刻,陈默然终于摆脱掉了在这个时空中一直困绕着他的空虚感。
看着姬丽,陈默然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过去的几年中所忍受的厌倦无聊和内心的空虚。那时自己曾渴望有个妻子,有个家庭吗?
有过!
而现在他即将拥有这一切,但这一切,却又如镜花水月一般的不真实,为什么会不真实呢?
晚餐结束后,坐在二楼书桌的一个角落里,指间夹着雪茄烟的陈默然,双眼盯着桌上那份坦皮科地图,这地图是通过旧金山华社代购的几十张地图中的一张。
在这份地图上,陈默然已经用红蓝铅笔标注下了要购买的土地,双眼眼着那地图,一向认为自己做事很果断的他,这会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无论最初的出发点是什么,但在过去一个月半中,每天晚上拥着入睡,睁开眼睛看到人却是姬丽,姬丽给他带来一种家的感觉,一种归属感,正是这种家的感觉和归属感,让他无法开口说出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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