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乐公主以前的那些自大和愚蠢行为,也让他坚信,此女无论谋划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成功。自己绝对不能跟着掺和,否则,将来肯定会霉运当头!
“上都护,可知道哪里适合本宫去休养?终南山么,还是泰山?本宫听说,大海广阔,观之可以忘却一切烦恼,只是本宫从没去过海边,不知道传言是否为真……”安乐公主的话继续传来,碎碎如尼姑念经。
张潜依旧不做回应,目光无奈地扫向身边的弟兄。只见张旭满脸幸灾乐祸,任齐和周去疾则尴尬地摇头,再看逯得川和张思安这两个小处男,也苦笑着抬手摸向各自的头盔,脸上曾经痴迷,彻底消失不见。
“用昭,你说本宫去碎叶可好?!”迟迟得不到张潜的回应,安乐公主终于装不下去,索性开门见山,“本宫有意效仿曾曾姑祖母平阳公主,为国披甲而战。但突厥已平,契丹、靺鞨等族也被吓得不敢再掀起任何风浪。细算下来,如今大唐需要用兵的地方,只有你的镇西都护府。本宫如果也带着一支兵马,西出疏勒,不知道用昭可愿为我而战?!”
“末将愿意为大唐而战!”张潜不相信安乐公主说的每一个字,嘴上却回答得斩钉截铁。“无论谁为主帅,末将都愿意听从调遣。”
“包括本宫?”安乐公主的脸,迅速掠过一丝欣喜,歪了歪脑袋,柔声追问。
“任何人,只要带着朝廷的委任文凭和帅印,走了兵部正式履职手续。”张潜想都不想,继续朗声回应,“此外,他的刀尖,还要指向敌军。否则,恕末将只能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最后两句话,补充得绝对及时。刹那间,就让安乐公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而,后者今晚终究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再度恢复了镇定,继续柔声说道:“那本宫可记下用昭的话了。本宫回去之后,就主动向圣上和母后请缨,让他们下旨,封本宫为征西大将军。然后,再来约上都护结伴西行。”
“末将绝不食言!”张潜才不信,韦后位置未稳,就敢让安乐公主由着性子胡闹,笑着点头。
“只是,本宫以前从没学习过用兵作战,怎么办?”安乐公主故意叹了口气,忽然变得像动情少女般患得患失,“上都护,你可否腾出一些时间,来教导本宫如何用兵?”
“这就是长公主今天前来军营的目的么?”张潜坚决不肯上当,拱起手,伴着铠甲撞击声郑重回应,“请恕末将无能。末将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着实教不了公主。”
“用昭如果一知半解,如何能够先横扫西域,又横扫漠北?”安乐公主仰起头,目光中交织着对英雄的崇拜,渴望和爱恋,“裹儿坚决不信!用昭,裹儿是真心想要向你求教!你如果愿意教,裹儿愿意拜你为师!”
说着话,就要屈膝下拜。害得张潜果断纵身而起,瞬间跳出四尺多远,“公主且慢,张某不敢答应。公主乃金枝玉叶,拜师学艺,得经过太后批准。张某胸无点墨,且男女有别,不敢僭越。”
“我要学本事,母后肯定不会拦着我!”安乐公主原本也不是真心想要拜师,立刻收起身形,满脸沮丧地询问,“但用昭不肯教我,却不是胸无点墨,而是男女有别是不是?我如果是太子,或者圣上,用昭是不是就可以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这?”张潜立刻明白,自己不小心上了对方的当,想了想,轻轻摇头,“公主只说对了一半儿。张某不敢教导公主,一方面是因为男女有别,另外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本领不济,没胆子尸位素餐。哪怕是太后看得起张某,请张某陪圣上读书,张某也同样会请太后另请高明。”
“不知道用昭所说的高人是谁?竟然让你也甘心曲居其下?”安乐公主眉头轻皱,柔声询问。
“当然是韩国公张仁愿!”张潜又想了想,谨慎地给出答案,“他原本就是太子太师,文武双全,且德高望重。从北庭返回长安,陪圣上读书,再稳妥不过。”
“突厥刚灭,北庭未稳,韩国公暂时回不来!”安乐公主闻听,立刻微笑着摇头。
“冠军大将军韦播亦可。他是太后的族弟,也是公主和圣上的舅舅。”张潜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也不坚持,继续低声提议。
“冠军大将军今晚刚刚跟母后说过,他本领不如你远甚!”安乐公主继续摇头,脸色笑容忽然消失不见,“用昭,别急着离开长安行么?本宫知道当年行事跋扈,得罪了你。当年惹你生气之处,本宫愿意现在就向你道歉。”
“当年的事情,先皇已经给了末将补偿。”敏锐地察觉,安乐公主又换了新招数,张潜谨慎地摆手,“是以,长公主不必再提。至于留在长安的话,长公主更不宜再说。”
“为何?”安乐公主眉头轻挑,目光闪烁。
“首先,最近坊间传言,大食人准备入侵安西,报去年末将攻破石国之仇。”张潜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干脆将不知道哪位放出的谣言,直接利用了起来,“末将如果与弟兄们迟迟不回,疏勒、碎叶必被大食人所破,非但当地要生灵涂炭,太后和圣上的威名,也会受拖累大损。”
“第二,冠军大将军所部,一样身经百战。有他回来坐镇,已经足够帮圣上和太后威慑宵小之徒。末将再领一队兵马留在长安,反而容易被别人有心的人抓到机会,挑拨离间,生出事端。”
“第三,末将麾下弟兄,大部分都是碎叶当地人。日久思乡,军心难免不稳。”
“第四,末将回碎叶坐镇,乃是廷议上刚刚通过之事。不宜朝令夕改,更不宜,由长公主这边跟末将私下商量。否则,传扬出去,肯定会损害长公主的清誉。而末将这边,届时为了撇清,更是必须走得越早越好。所以,留下这件事,还请长公主休要再提!”
一口气说了四个理由,每一个,都让安乐公主无法反驳。后者听罢,先是默默叹气,然后又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在本宫心中,上都护才是最佳人选。先皇和太后,封给上都护的散职为特进,也是存了让上都护将来回朝辅政的意思。”
“先皇厚爱,末将愧不敢当!”张潜将面孔转向太极宫,郑重拱手。随即,再度将面孔转向安乐公主,“长公主先前说有两件事找张某,应该都说完了吧。军营重地,此刻又是深夜,张某不敢留长公主久坐,还请长公主见谅!”
“用昭这是赶我走?”安乐公主楞了楞,立刻做垂泪欲泣状!
“是国法和军规,不容末将留长公主。”张潜丝毫不为所动,郑重回应。
“那本宫再问最后一件事?”安乐公主装哭无效,干脆地抹了一把脸,高声询问,“如果去年,父皇封了本宫为皇太女,用昭可会为本宫效忠?”
“过去的事情,不能假设,这是公主刚才亲口所说。”张潜被问得头大,只好叹息着给出回应。
“本宫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用昭勿要反驳。用昭只管回答,如果本宫为皇太女,是否肯像先前那般,为本宫坐镇玄武门就好?”安乐公主抬手揉了下眼睛,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哭腔。
“末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皇尸骨未寒,就有人难为他的子女。”不管对方哭腔是真是假,张潜都认真地回应。
“可惜本宫不是皇太女。”安乐公主抬手又抹了下眼睛,却不小心真的让眼泪淌了满脸,“用昭,多谢了。本宫走了,你早些安歇。”
说罢,也不用张潜再催。转过身,踉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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