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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帝国高层也不曾想到,在最终战役刚度过试探期,复眼者掀开新底牌,无比艰难的厮杀期即将到来时,本该按照原定计划散作满天星的搬运者们竟逆流而来。
如果逃,他们大约还能短则多活数年,长则熬到寿终正寝。
大部分搬运者都不曾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即便有退伍军人也年事已高,无法再高强度驾驭战争武器。
并且搬运者的舰船作为民用型与工业型,装载的武器系统早已过时,舰船加速性能也极差。
搬运者舰队的基数虽然庞大,但着实没什么战斗力,来了也帮不上大忙。
帝国高层倒宁愿这些人去当人类文明最后的乌托邦,作为一个太空流浪种族在银河系里有一天就多活一天。
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代表人类尚未彻底灭绝。
但他们却违抗命令回来了。
义无反顾的。
很快,人类高层就从37415号搬运者舰船舰长的冲锋咆哮中知道了促使他们去而复返的缘由。
此人在舰船被八足甲虫撕碎前,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比起当一个苟且偷生者,如丧家之犬般孤独的死在宇宙深空中,我宁愿战死沙场。我起码倒在于先哲奔赴同一个目的地的路上,也算是与先哲并肩作战了。”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代表了绝大多数正从遥远的星系奔赴影子星系的搬运者战士们的最后理想。
人终有一死。
或轻于鸿毛。
或重于泰山。
但鸿毛与泰山皆是身后事,且不论后人如何评说,亡者皆不可闻,不可见。
再至高的荣耀,对活着的人而言,统统不如生命最后时刻的刹那坦然。
去而复返的搬运者们,追求的便是这刹那坦然。
……
一发一个堡垒舰的碎星炮的出现,对人类的第一重防线造成重创,带来巨大的威胁。
幸运的是并非每艘棱舰都有碎星炮。
三万余艘棱舰里一共支出三百余个尖锥。
在维持常规兵力的压制之外,这三百余座碎星炮不断的充能,然后以看似渺小细微的淡淡光束不断收割人类的堡垒。
人类舰队依然在想方设法的靠近棱舰,哪怕是用自己的舰身去帮堡垒舰挡一炮都好。
人类需要收集的信息变得更多了。
但棱舰已经逐渐消耗全部的诡雷,同时在沿途布下重重叠叠诡秘阴险的暗能量雾团,以及潜伏在雾团缝隙间的无数小型自爆苍蝇。
自爆苍蝇在进攻时的帮助不大,但若是要组成防御阵线,却又功效拔群。
人类很难依靠常规机动靠近敌舰。
屡试不爽的曲线加速,再通过超曲运动直接投放的战略也渐渐失效。
棱舰在宇宙中布置的无形无状的丝线越来越多了。
虽然人类舰队已能在冻结丝线中通过强劲的超曲引擎撕开统一冻结力,勉强运动,但也仿佛陷入泥潭,不可能躲过反物质干涉泡、白色光束与蜂拥而至的小型作战单位的围剿。
如果没有庞大的搬运者舰队舍命驰援,影子星系的第一重锁链堡垒防御阵型将在三个小时内被攻破。
但自第一艘搬运者舰队抵达后,这些民用、商用、工业用舰船开始以平均每小时数千艘的频率陆续出现,并以超曲运动直接抵达核心点,对准那些装载了碎星炮的主力棱舰发起飞蛾扑火般的亡命冲击。
可能这些舰船的武器性能跟不上趟,连敌舰护盾都无法破开,但没关系,舰船刚脱离超曲运动时,会有个很短暂的以无限接近光速的速度往前推进的过程,然后才会因为宇宙空间的压制而逐渐减速。
这些搬运者舰船的打算,却正是用接近光速的速度,将自身重量狠狠的甩将上去。
哪怕只是一块泥巴,以光速前进拍在什么东西上,威力也无限接近重炮轰击,更何况这还是轻则数百吨,重则数万吨的或大或小的金属造物。
部分够先进与沉重的搬运者舰船,甚至真能撞破敌人的防护层,狠狠擂上其本体。
搬运者舰队的亡命冲击的确给复眼者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扰,让碎星炮的发射频率下降了很多。
陈锋在这一百年来看过无数次战役。
他也自诩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伤亡。
但此时此刻他受到的冲击却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过去的陈锋习惯了领导者们的拼搏与军人的牺牲精神,他也见过很多次平民的果断就义。
但如此持续的,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飞蛾扑火,带给他的震撼依然猛烈冲击着他的灵魂。
人类正以陈锋曾经作为一个生于和平年代的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气概,用血骨与生命,一层一层的堆砌着通往胜利的阶梯。
没人生来卑劣,也没有人生来高尚。
人来时皆空白。
人的性格里部分天生注定,但另一部分却会随外部环境的影响而改变。
在恐惧了数百年,又抗争了百年之后,这世间再无凡人,每一个到现在依然还活着的人,都是猛士。
每个人都看过太多别人的牺牲,在战火中经受了太多的磨砺。
每个人都曾失去过亲朋好友,甚至是量子网络里一起打游戏探险,亦或是吹牛聊天交流知识的网友。
在这百年中,社交网络并未彻底止歇。
来自不同星区有着共同爱好的人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型社交网络。
网络中的头像时不时的一个接着一个熄灭。
在这些头像熄灭后,旁人点开对方的社交资料,便能看到此人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以何种身份死亡亦或是战死。
这一切,组成了如今世人的世界观。
搬运者们当然会回来。
……
三天。
搬运者舰队为锁链式堡垒舰阵多争取了三天时间。
让本该在两天又二十一小时前发生的第一重防线的阵型崩溃,推迟到了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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