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隶宸连忙客气道。
“贵店早有镇店之宝,我哪敢献拙?”
他转过脸,望着店堂里左右两根抱柱上的一副金漆楹联。
“但愿世上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据说,书写此联的乃是乾隆朝那会的军机大臣、做过相爷的刘墉,其书法造诣极高,早些年被更是被称之为“浓墨宰相”。
“刘文清公的字也写得极何气势,贵店留有他的遗墨,足可引为自豪!”
接着尹隶宸又感叹道,
“可惜,其却事清极忠,以忠名入史,亏得,这里不是东北,若是东北,单就是如此,恐怕老掌柜就得若是把他的字取下!”
东北与内地透着不同,满清的忠臣于东北看来,自然不可能是忠臣,像生于的奉天,不,应该是沈阳的范文程那样的满臣,更是被列写的“汉奸碑”上,刻以其“功”,以教世人明了其认贼作父对民族之害。对死了几百年的人尚是如此,自然可以想象东北的不同。
想来,若是搁在东北,像刘文清公这样名列清史忠臣的“大忠臣”,自然不会受东北待遇,所以尹隶宸才会有这么一番感慨,而话里话外的他的话中却又带着些嘲讽之意。这也难怪,中国素以讲究“一死百了”,死了死了,还要把旧事都翻出来,尹隶宸自然要说上一句“公道话”来。
“那是本店的金字招牌,可摘不得!”
老掌柜笑摇着头。
“尹先生,您也忒较真儿了,甭管哪朝哪代,朝廷里头也不会一水儿清,这也就是几个字儿,即便是将来东北那边侥幸得了天下,还能较这个真儿?”
“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掌柜的脸上依然堆着招牌式的笑容,
“就说咱大清国吧,你说现在这时局又岂是一水儿清,谁是忠?谁是奸?若是当真有汉奸?且不说天津的中堂大人,便就是主持东三省的唐大帅,那可也是朝廷旨下的东三省总督,当年也是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言道过吉祥的臣子不是,照这个理去了,那您说他是不是汉奸?所以我才说,这忠也好,奸也罢,不过都是用药的引子罢了,到最后啊,还是要靠拳头说话,谁家的洋枪多、兵多,谁就是忠……”
尹隶宸暗暗吃惊。现在这错综复杂的、让人看不透的局势,倒被这位中药铺老板一语言中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嘛,现在地方上之所以日夜练兵,练的又岂是兵。练的是这乱世中立足的根本,也是各家总督的胆色和将来。
“哎,国之将乱哪……”
两人正在闲谈的功夫,店门口进来一位主顾。此人年约三十出头,身材不甚高大。宽脑门儿,高颧骨,厚嘴唇,高耸的眉弓下,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头戴青缎便帽,身穿一件圆丝细夏布长衫,脚蹬双梁布鞋。进了店门那几步走,更是走的呼呼生风,不经意地带出身上的“功夫”,显然不是寻常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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