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手按马鞍,人跳上了马背。锁柱大声说道:“见了师长,你就说我们在这里见着了吧,万一电话线断了,我会设法给师长报告的。”
王参谋答应一声,抖动缰绳,马很快地向武汉城区奔去。
锁柱看看天色,头顶上依然是盖着那些浓厚的灰色云层,回头看西边天脚,在云层下脚有几道橘色的光彩,横斜地交杂着,可以想到在云层外面,太阳已落到离土地相去不远。而另外在阴云密布的东北角,天气是格外的黑暗,枪炮在那里发出,就阵阵地冒出血色的火光。这样看来,敌人又在作黄昏攻势。
于是加紧了步子,跨过公路,向延东的矮堤走去。将近清水潭。在短柳树下,遇到一个警戒步哨,问明了营指挥所,就在前面那河堤的工事里面。锁柱很快地跑到营指挥所,天还没有十分昏黑,营长常青云正拿着电话叫道:“不管怎样,冲上去拿回来。”
锁柱见他面孔红红的,嘴唇都有点焦干发裂。他放下电话机,向锁柱行过礼,用沙哑的嗓音报告道:“自从今日天不大亮起,一直到现在,就是和敌拉锯一样打着,由…来钟起,敌人用密集部队进攻,二三十个人一队,一队跟着一队,少的时候有四五队,最多的时候到过八队。正面第五连,挡住了敌人这样的猛扑六次。…钟的时候,敌人用大小炮十几门猛轰,飞机四架助战,对着栗木桥那里的工事猛轰,工事全毁了,我们只好在工事外抵抗。后来敌人第七次用密集队冲锋,第五连连长王振芳在前方受了重伤,排长祝克修气愤不过,带了那伤亡过半的一班弟兄,向我们冲锋过来的敌人猛烈地反扑,用手榴弹和刺刀肉搏,那个敌人的攻势是让我们暂时止住了。因为敌人怕我们再派人上去反扑可是那祝排长和上去的一班弟兄,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报告得后面话说得十分急促,面色也更红了,睁着两只大眼捏着两只拳头,浑身都带了三分吃力而又坚毅的样子。锁柱道:“我们这边没有用炮来对付这个办法吗?”。
常营长还没有答复,这就听到很近的地方,轰隆轰隆两声炮警。锁柱又道:“哦我们也调了炮队上来了。”
常青云接口说道:“炮是四点钟开始发射的,对我们阵地前面,发生了很大的作用。敌人这个波状部队,十停有八九停是让炮弹打退的,他还有一两停冲向前来,我们就是用肉搏逆袭来对付。”
锁柱冷冷哼了一声:“那就很好,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昏黑了,我们有限制的炮弹就难像白天那样发挥效力,我们出去看看。”说
着,和常营长走出指挥所来。这指挥所是在一道高堤的南侧下面,就堤身挖了半个地洞,洞上用草皮伪装了,并没有一点破绽。在这附近几个掩蔽部,却是简单的半个靠堤洞,像个干桥涵洞有预备部队在那里休息着,或坐或睡。他们掩藏得是十分隐密。便是敌机飞得只有十丈高,也不能看到这地面是什么实在情形。
因为常营长一路和他走着,随时指点给他看,他才发现堤下面离自己不到五丈路,那里有着说话的人声。二人同上了高堤,已经看到隔了几层矮堤的地平线下。红的一道光、绿的一道光像放焰火的灯彩一样,向半空里发射着光辉的带子。常青云道:“锁柱,你看,敌人对我们武汉,什么能玩的花样,他都玩出来了。这两天拂晓攻击和黄昏攻击,总是这样放着信号枪,大概他们又是一次波状攻势。”
锁柱笑了一下:“师座说过,这是他们藐视我们没有重武器的缘故。要不然,这样落了伍的战术,那简直是自找毁灭。”
常青云也笑了起来:“我遵照师长的指示,对付了他一天,这晚上的抗抵办法,恐怕”
他正是这样有点疑惑的时候,在相距一百米的身旁,哗哒哗哒两声,发出了两声怒吼。两颗红球在朦胧的暮色里,向信号枪密集的地方飞奔了去。红球很快地落地,一阵火光,地平线上闪开,遥遥轰隆一声,那些像飞蛇似的光带,立刻消逝下去,肉眼有个很迅速的反映,在对面天幕上,闪出了几点星光。
常青云笑道:“好这两颗迫击炮弹,大概又葬送了不少日本鬼子。”
当这两颗红球射落敌阵之后,对面的敌人,确是沉寂了几分钟。但敌人已知道了这里迫击炮的阵地在什么地方。
一个半弧形的敌炮兵阵地,有十几门炮向这里射了来,由东到西,那地平线上,有两三里路长,一阵阵红光闪动,敌人正在无限制地发射着山炮,轰隆轰隆的声音,像连续不断的猛雷,弹道在黑暗的长空里,带出了一道火光,向这里成着抛物线射来。
有些是散榴弹,在长空里爆裂出无数条光线,象征了战争的死神,伸出了几丈长的魔爪,向我们阵地按抓下来。炮弹落到阵地前后左右,一簇簇焰火上涌,浓厚的硫黄气味,不但袭进了鼻孔,而且笼罩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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