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要土葬,没办法,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能在山脚下发丧,等上山的时候,直接就抬上山去埋。
整个发丧的过程,全都是村子里的长辈,还有一些青壮年在帮忙办理,我什么都不会。
甚至连村子里的妇女都跑来帮忙,准备酒席。
我一直在跟他们说辛苦了。
看见我堂舅后,我问他办席要多少钱,我把钱给他,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哪些地方要花钱。
我堂舅对我说:“这些你先不要管,所有的开支我和你舅妈来解决,等丧事办完以后,我们把账目给你看,到时候再说。”
接着他又安慰我:“祁安,你想开点,反正人都有这一天,也不是说爷爷走了,你就没亲人了,村子里这么多看着你长大的人,逢年过节你也要回来看看。”
我点点头笑道:“没事,我看得很开,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走,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哪会看不明白。”
这一天过得很快,我也不知道我在忙什么,总之哪里要帮忙,我就去干点活儿。
我就像在帮别人家办理后事一样。
晚上很冷,尤其是冬天的农村,晚上冷得要命,必须要生火。
灵棚旁边还搭了另一个棚子,村里的男人在里面打牌。
他们有说有笑,声音也激烈。
我竟没感觉到吵闹,反而觉得有了这些声音,有这么多人在,我爷爷应该会感觉到热闹。
我们南方这边办丧事要做道场,北方可能叫法事,以前我问过我爷爷,他说这是在给死人开路。
但是我爷爷的丧事没有做道场,因为做道场就得敲锣打鼓,怕附近村子的人举报。
好在有张万年在,还有黄枭和段天在,他们一直做法事做到子时。
做完法事后,张万年去给我爷爷上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
“师兄,师弟给你磕头了。”
“师父走的时候,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你走我也没见到你最后一面,好在我能来送你最后一程。”
张万年跪在那儿,我作为逝者家属,向他鞠躬还礼。
还礼之后他还跪着,情绪有些上头,一直在那儿对着我爷爷的遗像说话。
“师父走了之后,我四处打听你,想跟你见一面,我知道师父拿你当半个儿子,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能跟师父联系在一起。”
“结果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我也根本不知道你叫什么,也没想到国庆节咱俩就已经见过了。”
“你知道我是师弟,我却不知道你是师兄……”
他说了大半天,我看他跪得腿都麻了,这才走过去把他扶到椅子上。
此时其他人也都坐了过来。
张万年拿出一封信给我,这是我爷爷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师弟亲启,开头写着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这是我爷爷的风格,他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信的内容,表达了我爷爷对张万年这个师弟的歉意,因为种种原因,他没办法表露自己的身份。
信的前半段,是我爷爷在跟张万年叙旧,说了一些他和李涂山的往事。
而信的后半段,全是重点,其中最让我难以置信和难受的几段话,这么写道:
“我这一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知命运为何这么对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李叔和我的爱人,李叔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的爱人给了我一个美满的家庭。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正到我们唯一的儿子养大成人之后,她早早病逝,没能看到她的孙子出生。”
“祁安在三岁那年,我的儿媳,祁安的妈妈被人活活捅死,那天我跟我儿子正鸿外出,祁安的妈妈带着祁安独自在家,结果仇人寻找上门,他妈妈把他藏在顶柜里,叮嘱他不要出声。三岁的孩子哪会听话,可偏偏这孩子就是听话,因此躲过了一劫,没有让仇人发现,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妈妈已经遇害了。”
“我跟他爸爸一直骗他,说他妈妈是生病离世,其实我儿媳是最无辜的人,因为祖上的事情而连累了她,她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她自己的孩子,身中十多刀,愣是把仇人引出家门,大声呼救,把仇人逼走,鲜血一直从家门口洒了一路。”
“祁安九岁的时候,他爸爸也出事了,我从来不敢告诉祁安他妈妈为什么死,天下没有一个儿子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而不难过。可是我走之后,我又必须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他的敌人有多残忍,让他知道他本来可以有妈妈。”
“我用我的余生,在培养我的亲孙子。”
“我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没有温度,只有仇恨的人,但他必须是一把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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