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岸兵马都撤入广成主寨之后,徐惮这才率部通过架设于马涧河两岸间的浮桥往东岸撤回——浮桥西营垒里的守军,将一只只重型拒马拉上河滩,封锁接近浮桥的通道,意味着今日激烈的战事划上句号,夕阳还有一抹余晖浮在远山之巅,仿佛熠熠生辉的金冠。
徐怀来到徐惮所部营寨前,平静的目视鏖战一日的将卒带着累累伤痕归营——战死的十数将卒也用马匹驮回来,在尸体收殓装棺之前,军械监的几名工师紧急将铠甲破损处记录下来,接着又将铠甲小心翼翼的脱解下来。
水力锻锤投入实用后,军械监除了能用冷锻法更大规模的制备狭长的山文、竹简等型甲叶外,也能游刃有余的锻造大遮覆面的甲板,便尝试恢复明光铠的制备。
明光铠起于汉末,而盛于前朝,因胸背部分采用大遮覆面的圆形或椭圆形抛光铁质甲板,有着比札甲、鳞甲更强的防护力而著称,但明光铠制造工艺繁琐,受限于冶炼技术,费力锻造的大型甲板过于沉重,也是其难以克服的缺点。
大越立朝以来,冗兵冗员冗费现象严重,没有多余的财力大规模打造精良的明光铠装备军中;随着冶炼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以及冷锻法的使用,使得小型高强度甲叶更容易获得,防护强度也得到很好的加强,明光铠消失于历史长河迄今已经超过百年。
水力锻锤除了大幅节约人力、提高锤锻效率外,更为宝贵的是每一击锤锻力度都非常均匀,使得更为轻薄的大块甲板锻打出来,却有着更好的防护强度。
当然,传统的明光铠制备,除了甲板锻造外,其他制作工序也极复杂繁衍,并不适合快速装备营伍。
因此,军械监对传统明光铠往隋晋时盛于军中的两裆铠进行简化,于胸背及胯部都采用多段锻打成型的大遮覆甲板,试制一种适于步骑将卒作战的全新铠甲。
新甲去年秋冬就陆续供应军中。
不过,当时为了抵御中路侵犯而来的敌军,制司在选锋军、天雄军诸部及诸府军等不到十万常备兵的基础上,急剧将兵马规模扩编到三十万,到处都急缺兵甲。
军械每供应的一批铠甲,诸部都派人过来争抢,新甲也只能分散供应各个营伍。
大半年过去,新甲适用战事效果如何,只有断断续续的个别案例呈到徐怀案头,并不能看出到底有多强的优越性。
徐惮所领的重甲步营,集中装备了两百余件新甲,徐怀也点名要求军械监派出多名工师随军跟踪新甲在操训、实战中的便捷性与防护力。
徐武碛这两天就要跟随徐怀返回泌阳,这会儿也将徐惮喊到身前叮嘱:
“部众乃是你的手足,你不仅要心恤之,更要善用以御敌、击敌,不是光顾着自己埋头冲杀……”
徐惮个人武勇极其强悍,但在战场不注意节制,导致左右将卒为了跟上他的步伐,阵型多次出现脱节——面对河洛敌军,问题不是很大,但也出现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这几日来,有三支新组建的重甲步营投入马涧河东岸的战场,分别以孙延观、徐惮以及柳越亭为首。
以个人武勇论,柳越亭要差孙延观、徐惮一截,以往也常被徐惮瞧不起,但无论是歼敌、凿穿敌阵以及自身的伤亡,柳越亭其部都表现最好,乃是京襄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中层将领之一。
孙延观作为归降将领,短期内与部众磨合还存在一些瑕疵,但表现也要优于徐惮。
不过,看徐惮被他老子训斥得垂头耸眉的,想来也是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徐怀也就没有再去数落他。
夜里将汝州行营都虞侯以上将吏召集起来部署马涧河沿岸后续的作战方略,次日一早,徐怀就在数百侍骑的簇拥下,与徐武碛、王举以及韩圭等人离开广成。
沿北滍水东进,在陈子箫坐镇的襄城停留一天,又马不停蹄赶回泌阳。
史琥、张雄山、邬散荣、萧泫四将也已经从南蔡赶来泌阳,徐怀当天夜里便在侯府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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