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哈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项青牛认真的说道:“你的道心很厉害,让我们兄弟明白了许多事,也记起来以前做过的很多事。在中原的时候我们杀了不少人做了不少恶,但最终那个能杀我们兄弟两个的人没杀我们,为什么?”
陈哼说道:“因为我们可怜。”
陈哈道:“对啊,因为那个人觉得我们是疯子傻子,觉得我们可怜所以没杀我们,我们还真是走运。”
“但是!”
陈哼道:“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
陈哈道:“所以,现在就得做点什么对的事,弥补以前错的事。如果我们两个死了,放在以前以前的话江湖上的人都会说哎呀大喜事啊,那两个疯子终于死了。如果我和你西行一同死了,人们提起的时候会说……哎呀那两个疯子死了……真可惜……”
陈哼问:“这理由可以不?”
项青牛点了点头:“可以!”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摸了摸腰畔那个酒葫芦。那是在芒砀山上方解交给他的,里面是半壶梨花酿。方解说,如果他西行遇到苏屠狗就将这半壶酒给他,告诉他杜红线还念着她的汉子呢。项青牛当时接过这半壶酒的时候感觉分量很重,现在他感觉这半壶酒依然那么重,但心情却放松下来不少。
是啊,西行……不管过程结局如何,这都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屠狗是自愿的,陈哼陈哈也是。
三个人三匹马朝着西方而行,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拖拽出去很长很长。他们并排而行,嘴里说的都是疯话,却傻呵呵的笑着。
“胖子,你看那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像什么?”
“像猴子屁股!”
“不像!”
“为什么?”
“你傻啊……因为没有眼啊!”
……
……
方解追上完颜重德带着的大队人马的时候,西平城那边的战事已经明朗起来。完颜重德带着骑兵在距离西平城大约六十里的一座矮山后面驻扎下来,这个距离其实已经不算稳妥,随时都可能被叛军的斥候发现。
朝廷大军已经攻打西平城超过七天,李远山布置在这一带的精锐兵力尽数调了过来,一开始试图对朝廷大军形成合围,可惜,到了现在似乎所有事都已经不在李远山的控制之内。方解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个时候李远山心里会有多么浓烈的愤怒和不甘,也可以想象的出来此时那个病入膏肓的皇帝脸上一定带着得意的笑。
按照李远山的规划,朝廷大军被引到西平城之后,他手下的精锐会在第一时间将朝廷大军挡住,然后孟万岁所部叛军,殷破山所部叛军也会立刻赶来,对隋军形成合围。而在这之前,本应该出现在隋军身后的蒙元狼骑没有出现,一个人都没有来。如果仅仅是蒙元狼骑没有出现也就罢了,李远山还不至于悲凉绝望出离愤怒。
孟万岁没来,殷破山也没来。
所以,现在西平城附近聚集的叛军数量和朝廷大军旗鼓相当,而士气上却完全不能相比。虽然皇帝带来的都是骁勇,可这些骁勇士气如虹。他们都认为李远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而李远山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是奇怪!”
完颜重德看着地图不解道:“蒙元狼骑没有出现在隋军身后,李远山布置的最锋利的一刀就没有砍下来。如果说蒙元人是在坐山观虎斗还可以解释,阔克台蒙烈在等着李远山和朝廷大军杀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击。可为什么孟万岁和殷破山的叛军也没来?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不难想明白,罗耀先摆了李远山一道,左前卫数十万精兵没有和叛军一道对朝廷人马合围,虽然咱们现在还没得到消息罗耀的人马到底去哪儿了,但李远山已经失去了一个同盟。然后蒙元人没有来,李远山又失去了一个同盟。因为李远山失去了这两个最重要的同盟,孟万岁和殷破山对李远山就失去了信心。”
“他们已经不能确定李远山是否会最终取胜,所以他们舍不得将手里的兵力投进去。他们才是真的在坐山观虎斗……”
完颜重德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等着李远山和大隋皇帝决出胜负?如果李远山胜了,他们依然是李远山的人,而那个时候李远山手里必然也没有多少兵力了,所以也不敢和他们两个闹翻。若是皇帝胜了,他们两个会立刻率军围剿李远山残兵,向朝廷宣誓效忠?”
“不”
方解摇了摇头:“不管是李远山胜了还是皇帝胜了,孟万岁和殷破山都不会再对谁效忠了……因为胜利的一方战后必然极度虚弱,论实力还不如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宣示对谁效忠?不管谁是胜者,这两个人都会立刻扑上来……已经到了现在,他们两个都明白,不管是李远山还是皇帝陛下都不会再接受他们了,索性等到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做最后的那个胜者!”
“汉人的头脑好多弯弯绕。”
完颜云殊叹道:“怎么全都是不信任?”
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因为已经彻底乱了,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胜者。”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完颜重德问。
方解道:“维持咱们最初来时候的目的不变,咱们也等着,等到西平城那边的战局到最后时刻再说。咱们只有三千骑兵,卷进去百万大军的战局中连个水花都不会打起来。而且,从一开始咱们就不是来参与决战的。”
他抬起头看向西平城的方向:“只是来做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无关乎利益,无关乎前程,只是我应该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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