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进吧。”
皇帝摆了摆手,然后坐直了身子。
窗外,两个小宫女陪着太子殿下杨承乾在玩。再过一个月才满十岁的太子看着那翠绿的黄瓜问:“父皇说,曾经有个小贼偷他的黄瓜吃,但是父皇觉得这个小贼还算是个人才,非但没有怪罪他,还打算让他做我的侍读……他叫方解,我却不记得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眉清目秀的小宫女撇了撇:“小贼就是小贼,陛下就是太宽容了。要我说,偷东西就该拉出去杖毙!”
太子眉头一挑,转身看着小宫女冷冷道:“自己掌嘴!父皇说的话你也敢质疑?最近你们越来越放肆了!杖毙杖毙,你知道什么是杖毙?你知道死人什么模样?这个年纪心肠就这么狠,若是不管教将来指不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本来和太子平日里玩的极好的小宫女一怔,还没打就先哭出来。她凄婉的看着太子,以为太子会心软。可她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太子的眼神依然很冷。
于是她抬起手,开始抽自己嘴巴。
坐在窗边的皇帝看到这一幕,嘴角上再次勾起笑意。
……
……
罗蔚然躬着身子站好,没抬头。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皇帝了,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冷遇。皇帝前阵子说信任他,但罗蔚然知道那不过是皇帝宽慰人心的手段罢了。面前这位天下至尊,骨子里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大隋立国一百多年,面前这位皇帝是第一个对老院长万星辰都不放心的人。
“朕记得和你说过,以后有事直接抵牌子进来就是了。”
皇帝淡淡的说道:“不必在外面候着。”
罗蔚然垂首道:“苏公公说,陛下这两天身子有些乏,所以臣不敢打扰。”
皇帝嗯了一声:“什么事?”
“陛下,钦犯杨胤再次求见陛下。”
皇帝微微皱眉,似乎很不在意的说道:“他倒是活的长远,牢里也没管住他的嘴吗……要见朕什么事?”
“臣不知,他只是每天都求臣为他通禀想见陛下。”
“所以你心软了?”
皇帝看了罗蔚然一眼,语气虽然平淡可话里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
“臣不敢,臣只是不敢耽搁。杨胤乃是重犯,臣职责所在不能疏忽。”
“朕知道了。”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告诉杨胤让他在大牢里好好活着吧,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千万别在朕想杀他之前死了,朕早晚会见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臣遵旨”
罗蔚然心里苦笑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下……”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带到畅春园来吧,朕倒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还有什么脸见朕!”
罗蔚然应了一声,然后退出穹庐。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小太监木三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从袖口里滑出来一个小纸团,罗蔚然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走过去踩在脚下,装作整理靴子将纸团捡起来攥在手心。他没敢在畅春园里看看那纸团上写的什么,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将纸团打开。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骤然变得发白。
“怪不得……怪不得!”
他喃喃了一句。
马车上有笔墨纸砚,他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短信,聊聊十几言,但每一个字都分外的沉重。写完之后他将信装进一个小铁盒子里,用火漆封好。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让马车停下,随意的走进了一家酒楼里,买了一壶老酒一斤熟牛肉。
半个时辰之后,那个装着密信的铁盒就到了散金候吴一道手里。
吴一道将火漆挑开,打开信看了看后同样脸色大变。这个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深沉男人,眼神里竟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担忧和惧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竟然能将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和货通天下行的老板都吓坏。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将这封信重新封好,然后叫来一个亲信。
“你用最快的速度亲自送到黄阳道,找到方解,亲手交给他手里。这个东西太过重要,你可以死,但东西不能落入别人手里。必要时候,毁了东西。你若死了,你的家人我会厚待。”
这个亲信抱了抱拳:“侯爷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他将铁盒塞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然后转身出去。
等亲信走了之后,吴一道似乎是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颓然的靠在椅子上,脸色依然很难看。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后,他长长的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大隋……风雨飘摇……”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怔怔出神。
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好像在他心头压上了一块万斤巨石,堵的他喘不过来气,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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