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秋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说这天下没有几年可以太平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已经告老归家,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方解诧异了一下。
“怀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怀秋公将车窗帘子放下来,不再去看沿途秀美的风景:“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需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天下再怎么样,也还是这个天下。”
这话,方解更诧异。
怀秋公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近南身边那个被你打残了的陆将军,此时已经深埋于黄土之下了吧?”
方解微微愣神,没有否认:“是”
“我就知道,你会从他开始下手。”
怀秋公道:“想查罗耀,那个姓陆的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你与他有私怨,所以猜到你杀了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你做事的风格,要是不利用这个人才奇怪。你这一路上故意正眼都不瞧那人一眼,就是故意在让他心中愤恨吧?他越来越难受,只能脱离队伍先走。而你,就一直在等着他离开。”
方解笑了笑道:“幸好怀老您不在刑部或是大理寺做官。”
怀秋公摇头:“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那个叶近南现在只怕已经在后悔了。当时他没想到,不代表他现在想不到。等你们到了雍州之后,他发现姓陆的并没有回去,他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老的意思是,我这次到雍州不会好过?”
怀秋公沉默了很久之后摇了摇头:“你毕竟是钦差,如果罗耀真的只是想求陛下赐婚,你到了雍州纵然不被奉为上宾也不会为难你,罗耀行事风格虽然直接甚至可以说狠辣,但其城府同样深不可测,即便他知道姓陆的牙将死的不明不白,应该也不会追究什么。”
方解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让我拖罗耀半年,也就是说我在雍州最少要待上两个月,这两个月可怎么耗过去?”
“这个靠你自己。”
怀秋公道:“我能教你的无非是些朝堂上的东西……至于你怎么在雍州耗上两个月,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若是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陛下也就不会派你南下。”
“怀老”
方解顿了一下忽然问道:“说句越了规矩的话,您认为西北战事是否能顺利平定?”
“西北不难,可若是再加上别的地方……那就难了。”
怀秋公想了想问道:“我听说你曾经对陛下进方略,以水师封锁水路,断开西北三道与内地的一切粮道,打算把那三道江山封成一块荒地?”
方解点了点头:“不成熟的想法,说了我便后悔了。”
“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后悔。”
怀秋公笑了笑:“这方略虽然不好实施,但对于朝廷来说未尝不是办法。陛下一心想亲力收复西北三道,让你拖上罗耀半年也是为了调集大军运送粮草。但是,陛下亲征,百万大军半年就能将国库拖空……相比于你提出的封而不打的策略,打,似乎消耗更大。”
“若是以朝廷强大的水师封住水路,只需半年,叛军就会逼不得已向东进兵,叛军没有战船,渡河谈何容易?让叛军攻一次,咱们就挡一次,有机会就杀过去,没机会就退回来。这样打虽然略显小气,但对朝廷有利。给朝廷两年时间充盈国库,训练兵勇,然后再进兵伐之,当无败可言。”
听到这番话,方解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陛下是等不了这两年。”
“陛下又岂是只想打回西北三道?”
怀秋公笑了笑:“我侍奉陛下也有十几年了,对陛下的性情也算了解一些。陛下坚持亲征讨伐叛逆,其实还是存了进兵蒙元的念头。满都旗那两千里草场已经在大隋的疆域图上画出来了,陛下会再剪掉?”
“还打?”
方解皱眉:“国库最多支撑大军半年,若是再对蒙元用兵……朝廷……扛得住吗?”
他问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刚才怀秋公说也未必再有几年太平的话,心里忽然一惊,隐隐间,他似乎明白了怀秋公是什么意思。
“所以陛下现在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所以才会派你到西南雍州。”
怀秋公道。
方解道:“西南不乱,陛下就会放开手脚去打……可是,西南一时不乱,不代表久后不乱。若是朝廷大军在西北耗上几年,国库空虚,兵备骤减,西南……未必稳固。”
“怀老,我怕自己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万一查不出什么,岂不误了大事?”
怀秋公笑了笑淡然道:“其实说难也不难,你只需记住,人要做乱必然心虚,无论是谁。所以从罗耀对你的态度你就能看出些端倪,他若对你冷冷淡淡不闻不问,那他便还是那个高傲的大将军。若他对你热情殷勤……你就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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