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闻不一样,新闻得用修饰用语,不妨就改成河床上下,遍地黄金。再加几句震惊、不可思议之类的词句。”
“这不是骗人吗?”武珝忍不住道。
虽然她也极喜欢骗人,可显然……这些用词,有些浮夸了。
陈正泰却是得意洋洋地道:“此言差矣,搞文化的人,怎么叫骗呢?这叫修饰!前些日子,我见一首诗,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你看……就看一个瀑布而已,那瀑布,三百尺都没有,他便敢称三千,敢称落于九天之下。你就当这是做诗好了,我们读过书的人是不一样的。”
看着陈正泰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武珝不禁咯咯笑了,她喜欢恩师骗人的样子。
“那我先拟一个稿子,再送陈爱芝那去。”
陈正泰很慎重的又叮嘱道:“记着我说的要点,要有震惊,要有不可思议,还要加上几句金沙遍布,再有几个……西宁震动之类的字眼。”
“记下了。”
…………
次日一早,卖报的货郎四处开始传递着一个可怕的消息,河西发现大量的金矿,金矿的矿床连绵数十里,大量金沙,勘探人员震惊,不可思议……
这消息……顿时让人又生出了对西宁的记忆。
此时的关中,哪怕是关东的区域。
因为商业的发展,以及大量作坊的出现,这破坏了原有农业社会自给自足的社会结构。
原本的社会结构是稳固的,上至天子,下至世族,再下则是寻常富户和地主,此后是平民,最次为部曲和奴婢。因为所有人都以耕种为生,因而社会结构,是极其稳定的。
可此后……这种超级稳定的结构,却被二皮沟打破了。
同样一个村子的人,原本都是务农为生的寻常农户,他们的人生却随着不同的选择,开始走上了岔道。
原本务农的人,还在乡中务农,他们世世代代如此,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当村中一批青壮决定背井离乡,前往长安,有的人进入作坊,成了匠人,最后成为了熟工和骨干,于是这些人获得了不菲的收益,娶上了二皮沟的媳妇,年节回乡的时候,会带上二皮沟那儿贩卖的各种糖果,穿着新衣,回村之后,将糖果分发出去,这一下子,其他农户看他们的目光,便渐渐有些不同了。
当然……还有极少的人,他们原本也是农户,本也只是入二皮沟务工,慢慢的积攒了一笔钱,孤注一掷,拉了一批同乡办了小作坊,因为这个时候……需求旺盛,小作坊生意兴隆,很快扩大,渐渐的……似这样极少的人,却是带着自己的妻妾,穿着锦衣绸缎,坐着四轮马车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他们挥金如土,张口就是几十贯上百贯的大买卖,这几乎是原本留在乡中的农户们闻所未闻的事。
以往的时候,大家都是世世代代务农,大家生活都一样艰难,除了那世世代代的世族和地主,虽然有着巨大的身份和财富差距,可农户们并没有太多的知觉,因为他们生下来,他们就是穷,人家就是富贵,这自然而然,令人滋生出不敢攀比的心思。
可是……你这住我家隔壁的二赖子是个啥东西?你祖上跟我祖上都是穷的三餐不继。大家年幼时多是一起光着PG在泥巴地里挖泥鳅,当初你快饿死了,还是靠我家的接济的,可怎么你才出去几年,回来便鲜衣怒马,左拥右抱,腰缠千贯!啊呸……
一下子的……原先因为新粮种的推广,勉强能吃上的白米饭,就一下子的变得不香了。
农户们,从未有过如此对于金钱和发财的渴望。
这里头的逻辑在于,若是贵族永世为贵族,世族永远为世族,所以对于从生下来开始,就贫寒交迫的人而言,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事,之所以自己穷困潦倒,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自己安安分分务农,下辈子则寄望于可以投个好胎。
可是……隔壁的二赖子这样的夯货,居然都能发财!这就不成了。
这不是因为人性本恶,而是这一下子,等于打破了农户们的固有观念,因为他们悲哀的发现,这根本不是天注定的事,连那样的二赖子都可以了,凭啥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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