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在沉思,在这小小的明堂里,他垂坐了很久很久,这昏暗之中,仿佛已成了一方小天地,在这天地里,只有这虔诚的老者,与佛祖之间在冥冥之中沟通着什么。
几个时辰之后,明堂外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
有人在外咳嗽。
老者也跟着咳嗽几声。
他显然已经很苍老了,苍老到当他从神游中回来,竟也不免呼吸不匀,他声音疲惫又沙哑:“何事?
孤灯之外,可以照着外头人的人影,人影身子弓着,哪怕是老者没有看到他,他也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人小心翼翼的道:“相公,有急报传来,是草原中的消息。”
“噢。”老者只轻描淡写的道:“是吗?”
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
明堂外躬身的人才小心翼翼的道:“事……成了。”
“事成了……”老者喃喃念了一句,而后,他又慢悠悠的道:“李二郎是死是活。”
“急报的人,送来地消息是……他已孤身被一万多突厥铁骑围住,插翅难飞,所以……虽然生死难料,可是……怕是再也回不了关中了。”
老者显得很平静,似乎这个结局,他早已是料到了。
所以……只传出他气定神闲,呼吸匀称,既无激动,又无感慨的平静样子,他平淡的道:“这样说来……长安……要乱了,接下来……该有好戏可看了。太上皇这些年,一定很苦闷吧。”
躬身在外的人,则沉默,大气不敢出,这世间,已经很少人提及到太上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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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中的老者似乎又沉默了下去。
很快,这明堂之中似乎开始念诵起了佛经。
这足以让天下震动的消息,似乎没有令老者的心情稍加一丁点的影响。
而站在外头的侍者,却似乎已经清楚怎么做了,而后,他的影子在名堂的窗格上消失不见。
秋日的长安城,北风呼呼,卷起了尘土,令树上的枯黄叶子落地,却又将它们扬起,这生命怒放之后的枯黄叶子,而今已是死去,可它的残尸,却依旧任风摆布,它们时起时落,最终跌入某个阴沟或是街坊的缝隙里,任由腐败,化入泥中。
长安城里的士子们聚集,他们除了读书,预备着即将而来的考试,同时也免不得要呼朋唤友,偶尔踏青游玩。
四面八方来的学子,总是通过彼此的闲谈,来增长自己的阅历和见识。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并不只是比别人读的书更多,他们的阅历,也是无人可比的,朝廷不得不重用读书人,任他们官职,给他们高官厚禄,并非没有道理。
因为此时的天下,寻常的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十里地,他们的见识里,最多的可能就是某一处集市了。他们更无法与外乡人进行太多的交流,而交流本身就是见识的来源,他们和他们身边的人,所看到的都是十里地之内的事,知晓的也大抵是如此。
可读书人不同,世族子弟,亲朋好友遍布天下,他们通过书信,通过游历,通过考试,往往有游览过名川大山的经验,他们甚至与天下各州的人交流!
河南道的人,知道原来岭南有一种东西,叫做荔枝。来自蜀中的人,通过交流,原来晓得大海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平安坊里,这籍贯不同的读书人们聚集的最多的所在,突然,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的奔过,竟是险些撞伤了一个货郎,街边一个半大的孩子,本是躲在靠近小河的青苔石上玩着泥,突然一股劲风呼呼而过,孩子吓得脸色煞白,他还未回过味来,那快马已是扬尘而去了。
沿街的酒楼里,不禁有许多人伸出头来谩骂。
可随即,银台的官吏已是吓的脸色霎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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