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书铺的生员猝然无备。
毕竟在他们眼里,对方的头目来了,肯定是来讲和的,至于对方讲不讲道理,是一回事,可怎么又打了?
于是这般一惊慌失措,便再没方才的气势了,迅速被打得人仰马翻。
陈正泰在这喧闹的书铺里,看着地上躺着嗷嗷叫得人,一脸嫌弃的样子,地上满是散乱的书册还有笔砚,泼落的墨水流了一地,许多人在地上身体扭曲哀嚎。
陈正泰不禁摇头叹息。
坐在座上喝茶的吴有静方才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打定了主意,和陈正泰这个小子好好的打一打太极。
毕竟对方还只是黄毛小儿,跟自己玩手段,还嫩着呢。
可哪里想到,这大学堂里,生员们狠,这大学堂的师尊,比这些生员更狠,一言不合就动手。
此时桌椅满天飞,他看得瞠目结舌,却见陈正泰在自己面前,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只是,方才气定神闲的是吴有静,现在却换做是陈正泰。而方才气急败坏的乃是陈正泰,如今却变成了吴有静了。
吴有静脸色铁青,他再也无法表现得风轻云淡了,他怒不可遏地道:“陈正泰,这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不是你说的算的。”陈正泰此时,摆了一张椅子坐下。
身边是人影憧憧,人们彼此厮杀在一起。
陈正泰却是气定神闲地坐下,翘着二郎腿,可惜……茶盏早就被摔干净了,陈正泰觉得有些饥渴,却没有茶水,心里不免觉得遗憾。
吴有静冷笑:“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谁是公,谁来论?”陈正泰平静地道:“你以为你在此成日阴阳怪气,我陈正泰不知道?你又以为,你招揽和蛊惑了这些秀才在此讲学,传授学问,我陈正泰便会投鼠忌器,对你不闻不问?又或者,你以为,你和虞世南,和什么礼部尚书乃是至交好友,今日这件事,就可以算了?”
连番的诘问,气得吴有静说不出话来。
陈正泰脸拉了下来:“似你这等的丧家老狗,今日我陈正泰若是退让一步,你便会得寸进尺,你一定会四处宣扬,自诩自己是对抗我陈某人的大英雄。如此,才好显得你如何忠直,似你这般的人,表面上不慕名利,实则却把名利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可是你忘了,任你妙笔生花,巧舌如簧,可又如何,你既敢挑衅我,甚至放纵人殴打我大学堂的生员,那么,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就不能这样算了,我陈正泰从不仗势欺人,这不是因为我品德如何高尚。我不欺人,是因为欺人不会令我生出什么爽感。我是讲道理的,可是……既然你不想讲道理,那么,这个道理,就不讲了罢!”
吴有静身躯一颤,他能看出陈正泰眼里掠过的凌然,只是,方才陈正泰也表现过凶恶的样子,只是唯有现在,才让人觉得可怖。
“你难道就不担心……”
不等吴有静威胁的话出口,陈正泰却是冷冷打断他.
“我不担心,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今日这件事,我想的很清楚,今日若是我但凡和你这样的人讲一丁点的道理,那么他日,你这老狗便会用无数阴阳怪气或者是尖酸刻薄的言论来中伤我。你会将我的忍让,当做软弱好欺。你会向天下人说,我之所以退让,不是因为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而是你如何的仗义执言,如何的揭穿了我陈某人的阴谋。你有一百种言论,来奚落大学堂。你毕竟是大儒嘛,何况,说这样的话,不恰恰正对了这天底下,许多人的心思吗?你们这是一拍即合,所以,纵然我陈正泰有千百张嘴,最终也逃不过被你羞辱的结局。”
吴有静冷哼一声。
在吴有静看来,陈正泰其实说对了一半。
他确实会痛打落水狗,单方面的宣布胜利,并且继续奚落陈正泰,挖苦大学堂。
可是……
这在吴有静看来,这也不算是挖苦,因为他自觉得自己是在做对的事。你陈正泰什么东西,教授人死记硬背,钻了科举的空子,就以为自己可以为人师表了?你陈正泰算什么?
这世上能诠释经义的人,是我吴有静。我吴有静历来只有骂人,谁敢回嘴?
此仗义执言尔!
陈正泰见他冷哼,不禁笑了,带着蔑视的样子:“你看,论这张巧嘴,我永远不是你的对手,这一点,我陈正泰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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