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疲惫,到家门口就下意识地问门子:“冲儿出去了吗?”
门子道:“郎君今日清早起来便晨读,晨读之后还跑了步呢,围着院子跑了一大圈,他是卯时就起来的,吃过了饭,上午去给夫人问了安,而后又躲在书斋里,还让府里的人去寻一些书贴来,说他的行书不好,以后要慢慢弥补。就这般的看了一日的书,天色暗淡了,又去了夫人那里,陪着夫人在佛堂里说话,现在好似还在呢?”
这门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其实连这门子自己都难以置信。
长孙无忌心里大惊,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啊,只是今日朝中的事,让他心力交瘁,倒没有去烦扰长孙冲,早早去睡下了。
结果……到了第二日,第三日……长孙无忌每日下值后回来,从府里的人得到的消息竟都是如此,长孙冲那自律,可谓是格外的可怕,连续三日,作息都异常规律。
这一下子,长孙无忌有些忍不住了。
因为人是会慢慢适应的,而一旦适应,长孙无忌突然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自己不必再担心这个孩子,不知道又在何时在外头闹出什么事来。
肯读书不是坏事,肯晨练也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
他快步至佛堂。
到了佛堂外头,便听到里头传出长孙夫人的笑声。
长孙无忌疾步进去。
便见在这佛像之下,长孙夫人和长孙冲正各自落座。
长孙夫人的唇边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显得很是知足的样子,一见到长孙无忌回来,便带着愉悦道:“老爷回来了,快来听听儿子在学里的趣闻,他一个同窗,读书读的痴了,竟将墨当作是水喝了,还恍然不觉呢。”
长孙无忌面露微笑,打量长孙冲,仔细观察,发现长孙冲整个人态度很恬然,没有从前那一股一股脑的冲动性子,似乎极有耐心的样子,说话也变得慢条斯理,很多时候,都是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仿佛十分享受这种宁静。
毕竟……长孙冲是真正吃过苦的。
吃过了苦,枯燥乏味的读书,艰苦的操练都能坚持下来,现在坐在母亲面前,耐心的倾听母亲的闲话,喝着茶,说一些在学里的趣事,他已很满足了。
甚至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是很难得的放松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家里,有多久没有一家几口人围在一起这般说闲话了!
长孙无忌突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家外的勾心斗角,还有平日为了欲望和权势的各种小心谨慎,以及对帝心的猜测,现在似乎一下子都不重要了。
他一下子抛下了心事,让人取了一把胡椅来,也坐下,很有兴致地微笑道:“噢?还有这样的人?”
长孙冲便笑道:“此人叫邓健,乃是我在学堂里的同窗,他家里很苦,全凭藉着他的父亲在外给人做工,才勉强供养的,因而他读书比儿子刻苦十倍百倍,毕竟师尊给了他读书的机会,而他也要报答父母的恩情,儿子处处都不如他,他性子很稳,没有其他的杂念,其实人也挺聪明,或许是真正用了心的缘故。儿子初去学堂的时候,嫌弃食堂的肉少,他便将碗里的肉夹给儿子吃……”
长孙无忌听到此,不禁道:“他是想巴结我们长孙家吧。”
长孙夫人听到这里,看了他一眼,蹙眉。
可长孙无忌就是这样想的。
倒不是他心思坏,而是以长孙家现在的权势,似这样想要屈意奉承的人,实在如过江之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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