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郎觉得李世民有些奇怪。
前几日见时,还看他很豪爽,一次将剩余的所有蒸饼都买走了。
可今日……却显得很斤斤计较的样子。
货郎自是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的,咧嘴一笑道:“行情多少,客官难道会不知道吗?客官放心,我做买卖也是讲诚信的,绝不会高价卖给客官,这蒸饼,七文一个,不过……小人要收摊了,要不,六文卖你。”
好像就这几日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从前爱买不买的商贾们,都变得殷勤起来。
李世民随即道:“这蒸饼,我前几日来买时,不是八文吗?怎么才几天就成了七文,便是六文也卖。”
货郎道:“难道客官不知道吗?现在米面都降价啦,我这蒸饼成本低了一些,若是还卖八文,谁还来买我这蒸饼?您是熟客,给别人是七文的,现在我又预备收摊了,因而卖您六文。”
房玄龄等人脸色木然。
显然……这已不是蒸饼在降价。
便是米面也在降。
整个市场,虽然无法再恢复从前,可至少……物价已经开始稍有回落,并且有渐渐稳定的迹象了。
至少……再不会那般恶性的通货膨胀。
李世民此时精神大振,他眼角的余光瞥了陈正泰一眼,心里震撼,不禁想,这陈正泰,到底施了什么法术?
李世民脸色开始慢慢红润起来,这几日的颓气像是突的一扫而空,他中气十足地道:“噢,米面也在降?”
“这是自然。”货郎笑容可掬地道:“这几日许多东西,物价都在回稳呢,做买卖嘛,总是比别人的消息快一些,其实我何尝不想继续卖八文,可终究不能坑蒙自己的熟客,如若不然……以后还能做得了买卖吗?”
李世民不断点头,指着这货摊道:“这里的蒸饼,都买了,统统都买了,给他七文一个,不必要他的优惠。”李世民眉头舒展开来,这一次却是看向戴胄:“戴胄,你来付账,该你付的。”
戴胄:“……”
此时……戴胄的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
可他觉得自己即便是死,也是死不瞑目啊。
分明三省六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让这物价愈演愈烈,怎么到了陈正泰这儿,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呢?
他乖乖地掏了钱,货郎已是眉开眼笑,连忙将蒸饼用荷叶包了,送至戴胄的手里。
戴胄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等那货郎则是带着欢快的笑容挑着空担子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陈正泰的头上。
戴胄正色道:“说,你说……这到底是何故?你给他们吃了什么药,你说啊。”
被人当成妖魔鬼怪似的,陈正泰一脸委屈地看着戴胄:“戴公……不,小戴啊,你忘记了,你要拜我为师了?怎么这样凶巴巴的对我,你这样对你的恩师,真的好吗?”
戴胄:“……”
他如遭雷击,整个人竟是彻底的懵了。
李世民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他。
陛下不吭声,意味就很明显了。
房玄龄等人,已没心思去管顾戴胄的名节了,你自己打的赌,怪得谁来,现在值得庆幸的是,物价总算是降下来了,而且他们现在百爪挠心,极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房玄龄咳嗽一声道:“老夫说一句公道话,陈郡公啊,你就算要小戴,不,要让玄胤拜你为师,也需让他心悦诚服才是,这物价……到底如何降的,总要有个由头,若是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如何让他甘心情愿呢?”
戴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陈正泰道:“是啊,你总要说个明白。”
只是……戴胄已能想象,自己好像要摔一个大跟头了,这个跟头太大,可能自己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李世民此刻也是满腹疑惑:“你先说罢。”
“是。”陈正泰随即道:“其实很简单,之所以当下……物价飞涨,只是因为……市面上的铜钱多了而已,可是……这铜钱变多,当真只是因为铜矿吗?学生看,不尽然。归根到底……是这天下根本就不缺钱,只是这些钱,统统都在世族的府库里,人人都在藏钱,流通的钱却是凤毛麟角,自然而然……这铜钱在市场上也就变得昂贵起来。”
“可是铜矿的开采,却是打破了这个数百年来的平衡,因为铜矿大量开采,让钱稍微变得不值钱了。可是恩师……区区一个铜矿,哪怕产量再高,它即便再如何流通,也不至让这铜钱贬值如此巨大的,归根到底,是因为人们有了贬值的预期,于是……那本该是藏在府库中的钱,统统流通起来,人们不敢藏钱了,市面上的钱增加了无数倍,更多人为了将钱换成柴米油盐甚至布匹以及一切民生物资,自然而然……这些东西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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