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了当然还是亏本的,但是比储存和售卖,受到的损失会小一点点,因为粮食烧的越多,才能维持住粮价。你若是将粮食平白送人,那么天下人就都会知道,这粮食不值一钱,以后更无人花钱买粮了,若是烧了,倒还能维持一丁点的粮价,换做是你,你烧不烧?何况……哪一家世族没有数不清的土地?这数不清的土地每年生产出多少粮食,这么多粮食如何送人?你以为送人不需要成本?不需要运输?”
李承乾瞠目结舌:“这岂不是陷入了死局?”
“理论上是这样的。”陈正泰道:“至少现在而言,他们陷入了死局,耕种需要大量的人力,需要使用工具,需要前期培育秧苗,总而言之,虽然他们有土地,可是前期的成本是不少的。而一旦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最后这粮食烧了,还是要亏本,谁家的地越多,亏损就越多。”
李承乾不禁道:“那就让地荒芜着。”
“地荒芜着?那他们的部曲怎么办?干养着?”
李承乾又懵了,一时间有点答不出话来:“……”
在大唐,部曲是依附于世族的人口,这是官方名称,实际上在坊间,人们称这些部曲为家童、家仆、婢仆、僮奴、婢妾等等,实际上……就是世族的奴隶。
世族的土地,除了一部分租种出去之外,还有相当多的部分,则世世代代为世族耕种,这是自汉朝时起,就延续下来的制度。
当初有一个叫王莽的人,昏了头,他篡夺了汉朝的天下,建立了新朝,想要对此进行改革,史称为王莽新制,结果这个改革很快失败,最终身死族灭。
有了王莽的教训,东汉便对这个制度予以了保留,此后天下经历了无数个朝代,无休止的战争!
可是部曲的制度非但没有破灭,反而进行了加强,世族为了在乱世之中积攒实力,积蓄的部曲越来越多。而寻常的百姓,为了在乱世之中有所依靠,也宁愿依附于世族身上。
部曲的本质,其实就是奴隶,在《唐律疏义》卷二十六就明确地规定:“婢女是可以被随便买卖的,奸淫自己家部曲妻、客女是无罪的,婢女自然更不用说了。主人可以任意殴打部曲甚至打死。主人只要报请官府,就可以杀死奴婢。”
后世人们所认同的佃户与部曲最大之不同之处,是其与地主为订立契约的方式,佃户有较多的人身及迁居自由,佃户的义务为交租而非服劳役,且在法律上佃户不再是贱民而是良民。
几乎所有的世族,都畜养了大量的部曲。
陈家也不例外。
这些部曲既是私奴,那么……若是世族决定荒芜土地,那么原先为其耕种的部曲,该如何安置?
陈正泰道:“何况,荒芜土地,难道不需成本吗?你的土地荒芜着,若是以后要耕种,还需费时费力的重新开垦。更不必说,每一块土地都需要缴纳一定的税赋,你没有任何的产出,这税赋岂不是白白缴纳了?更不必提,世族家大业大,从前因为有大量的产出,所以生活奢靡,哪一家世族不是仆从如云,锦衣玉食,一旦让他们缩减自己的用度,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人和人是不同的。
一个人每月挣三千,那么他觉得三千能勉强让自己温饱。可让一个一年一个小目标的人突然收入降低到了一千万,哪怕他依旧是富翁,可是这收入的剧减,也会令他们产生巨大的失落感以及焦虑。
李承乾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似乎也渐渐听懂了,点点头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正泰笑容可掬的道:“很简单,接下来……殿下要时刻不离我左右。”
李承乾愕然道:“为啥?”
“我怕我有危险。”陈正泰很老实的道:“有殿下在身边,可以打消许多人的念头。”
李承乾惊讶的道:“怎么,还有人会想杀你?他们好大的胆子。”
“按理来说,是不会的。”陈正泰很认真的道:“就如当初隋炀帝在的时候,他做了危害某些世族的事,引发了天下的动乱,可是……世族可曾冒出头来诛杀隋炀帝吗?”
李承乾道:“你等等,孤先想想。”
“不用想了。”陈正泰道:“这样的世族,凤毛麟角,就比如师弟你们李家,天下都反了,你们李家不照样还在太原口口声声说要效忠隋炀帝?等到大局已定时,这才在太原揭起了反隋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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