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许家在福建的影响力颇大,在军事领域甚至已经逐步取代了朝廷和兵部的指挥权,但终究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民,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敢轻易僭越。比如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许心素也会严令下属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与其关系再好也收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得罪了这帮人,那麻烦就真的会源源不断。许心素并不希望自家在福建之外经营的产业和人脉成为锦衣卫的目标,所以对于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锦衣卫胆大妄为,想欺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裕兴觉察到这地方的锦衣卫行为不轨,试图在许家眼皮子底下从事某些不太友善的动作,那他自然也不会再保持克制。事关许家的安全,那可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在城防军和自己的下属对锦发号内部进行了初步搜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之后,许甲齐、许裕兴和金鸣才进入这个地方,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锦发号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小,前后总共四进院子,城防军已经将在这里抓捕的所有人员,以及进攻过程中被火枪射杀的几个人,全部都集中到第二进院子的天井中。
许裕兴三人走进院子,便看到天井里密密麻麻跪着一堆人,手都被镣铐反铐在身后。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从这些人身上缴获的各式武器,除了几支手弩之外,还有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数把,长短火铳各两支。
寻常做买卖的商人,哪会在自家商行藏有这么多的武器,光凭这些缴获,就基本能坐实这些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人了。
“没有腰牌?”许裕兴扫了一眼,便向负责搜查证物的下属问道。这些人的身份若是锦衣卫,那么他们身上必然也会携有锦衣卫特有的身份腰牌。
那下属倒是很机灵,靠到许裕兴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禀大人,腰牌是搜到了,卑职寻思这玩意儿摆出来或许会让大人不好处理,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许裕兴侧头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你倒是挺机灵……做得好!”
如果这帮人亮明腰牌,那这事就变成了两个衙门之间的公对公,许裕兴虽然不怕锦衣卫,但处理起来不免会多出不少麻烦。但先将他们的腰牌收缴了,就算这些人自报身份,许裕兴也可以不予采信,将其当作一群武力对抗官府的暴徒来处理。哪怕事后锦衣卫出面捞人,许裕兴也可堂而皇之地推说抓捕的时候无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当然这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里面有真正的锦衣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先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要选择对抗,就连城防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也还有表明身份的机会,但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答案就在第三进的院子里。许裕兴在这里看到了一大堆尚在冒烟的灰烬,从形状上看不难分辨出这是大量纸张燃烧后的残余,也就是说刚才这地方被围困住的时候,里面的人放弃了表明身份然后投降的机会,抓紧时间用焚烧的形式销毁了一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信息。
许裕兴的脸色十分难看,这表示先前金鸣提醒他的状况变成了现实,而给予对方可趁之机的原因,或多或少都有他指挥失误的成分在其中。他原本想着要在海汉同行面前露一手,但现在看起来却有点搞砸了的味道。
这当然也不能全怪罪于许裕兴指挥不力,他若是在调动城防军之前直接下令强攻,固然也有拿下这处据点,阻止对方焚毁证物的机会,但从缴获的这些武器来看,必然是要付出一定的伤亡才有可能达成目的,而这正是许裕兴努力要避免出现的状况。
一定要挑毛病的话,也只能怪许裕兴的事前准备做得不够周全,低估了此次任务的难度。如果一开始他就启用城防军参与行动,那也不至于被挡在外面如此之久。说到底这还是小看了锦衣卫的实力,根本没料想到对方在漳州城里敢作出如此强硬的反应。
金鸣看到这些灰烬也是暗叹一口气,心道终究还是来晚一步,让对方毁去了关键性的证据。不知这些灰烬中是否有与海汉相关的部分,如果涉及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那不免会大大耽搁了调查进程。抓到的活口虽然不少,但这些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员,想从他们口中获取可信的情报,估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由于这些人的特殊身份,想必许裕兴对于如何处置他们也会很头疼。
许裕兴道:“如果只有纸面上的东西,他们未必会这么紧张,给我好好搜一搜这地方!他们到底在藏什么东西,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许裕兴手下这些人大多接受过侦搜方面的培训,对于如何寻找房舍中的隐秘地方也有相应的技巧,当下众人便分头行事,按照他的要求去找可能存在于某个地方的重要证物。
许裕兴下令的时候,金鸣却在仔细观察着那群被俘人员的动静。如果这里真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想必许裕兴下令再次搜查的命令会让他们当中的知情者有所反应。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其中果然有几个人在听到许裕兴大声下达命令的同时,默默地侧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似是对于这个情况有些紧张。
金鸣立刻将自己观察所得告知了许裕兴,而后者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下令将金鸣指认的几人先提出来带到一边。这几人既然有所反应,那很有可能便是知情者,稍后可以重点审讯。
锦发号这院子虽然面积不小,但这次许裕兴调来的人够多,就算一尺一尺地仔细搜查也是很快。许裕兴让人从花厅里搬了三张椅子出来,与许甲齐和金鸣就坐在了天井里,安下心要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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