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姬元青称这只是十多年前的扬州城防图,但龚十七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他很清楚要从大明官方手里搞到这玩意儿有多麻烦。
对于大明境内重要城市,特别是沿海大城的城防资料搜集工作,从安全部等情报机关成立以来便从未停止过,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海汉当年对崖城开展的侦察行动。但有关城防状况的情报搜集一般都是碎片式的情报,经过筛选、整理、汇总之后,变成情报机关和军方手中的参考资料。要真正拿到第一手的城防部署图,那对安全部来说也绝非易事,龚十七以前在南方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便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是以对姬元青手里的城防图十分上心。
不过他也没有冒失地向姬元青询问军情局是如何搞到了这样的绝密资料,毕竟人家肯把这些信息拿出来共享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再要求公布得到这些信息的渠道,那就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龚十七自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所以当下也没多问,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与姬元青一起参详这张多年前的城防部署图。
这张城防图上标注了扬州城几座城门、瓮城、箭楼等主要城防工事,以及城中主要街道走向,城内外几处军营和官府衙门的位置。而利用本地四通八达的水道所构建的护城河,绝对可算是扬州城城防的一大亮点了。
龚十七率先给出了看法:“如果城防能部署一些性能较好的火炮,这地方就稳了。不过以大明的军事实力,估计顶多也就是象征性地弄几门老式火炮装装样子罢了。”
姬元青对此表示了赞同:“此地水路四通八达,即便有强敌兵临城下,也很难形成合围。除非攻方兵力能远超守军,形成长期围困之势,否则恐怕难以破城。”
他们的看法当然并不是以海汉军为假想的进攻方,如果是海汉军攻打这座城市,那守军有没有装备火炮的意义都已经不大了。毕竟像马尼拉城那样有西班牙军队镇守的坚城,也一样扛不住海汉军的攻势,要拿下这扬州城,对海汉军而言应该不会特别困难。但如果是同时代的武装部队攻打扬州,恐怕就要费不少周折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仅仅八年之后,便真的出现了清军南下攻打扬州城的状况。当时清军兵力是守军的十倍,团团围住扬州城,军中有若干门红衣大炮作为攻城利器,而且还处于连战连捷的旺盛士气状态中,依然是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攻破了由史可法镇守的扬州城。而这样的状况,倒是正好与此时姬元青的看法不谋而合。
姬元青自然没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他所作出的判断也是依据自己个人的经验见识。不过他研究这城防图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来日率军破城,而是希望能够尽量熟悉扬州城的状况,万一有需要紧急撤离扬州城的状况,至少也能多几分把握。而这个目的不用特地讲出来,龚十七便能心领神会,这种默契对两人来说都是省事不少。
“明天一早,劳烦姬兄先落实一下备用的车马,一定要尽快就位。”龚十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或许我们还得多备上一条快船,万一陆路走不了,这两条船又被人盯死,那就得另行设法离开此地。”
姬元青点点头道:“明早我便去见本地的同僚,落实车马之事。至于备用快船,我也会先让人再找找看。”
未虑胜,先虑败,并不是龚十七畏战,而是先对可能会出现漏洞的行动环节采取预防措施,尽可能规避那些不必承担的风险。行动失败的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将参加行动的这些精锐安全带回舟山,届时便是他们两人的使命了。执委会、安全部和军方都没有对此次的任务下绝杀令,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都要远比目标更加宝贵,必要的时候保全己方人员安全撤回舟山才是首选。
对于明天是否会有本地盐商主动现身,两人一致认为可能性极大,就算本尊不出现,肯定也会让手下过来试探一番。他们停船这处所在,其实离本地盐商出货的码头已经极近,加之有心人肯定盯着他们这两条船的行踪,对方应该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在扬州城外出货。
不过这南门外运河边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处,对方应该也不太可能公然动手。在此之前的几起袭击事件都是发生在扬州之外的地区,他们认为这很有可能也是幕后指使者避讳在自家地盘上动手,所以直接来扬州堵门,或许还真能让对方有所忌讳,不敢轻易在家门口动粗。
但凡事总怕有万一,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就真派一帮亡命徒来硬吃这两条船,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应对的部署。
他们这次行动,两个部门总共出动了近三十名战斗人员,此外还有几名技术人员和二十多名来自海军的水手,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了。这几十号人武装起来,再依托船身作过特别加固的两艘运盐船作为掩体,至少能够对付十倍以上的敌人——具体状况要视对手的战斗力而定。如果是仅仅使用冷兵器的民间武装组织,那这个实力对比系数估计还能再大一些。
但他们也并不希望在扬州城外就与对手直接展开一场火并,这样的作战即便是能轻松拿下对手,但打完就得尽快离开此地,最终也无益于他们所需进行的调查工作。
而且龚十七所制定的行动方案中,武斗本来就不是第一选择,他们更希望能利用扬州盐商不同阵营之间的利益冲突,来对其进行分化处理。龚十七相信并不是所有盐商都会选择以武力抗争的方式来应对外来食盐的进入,终究应该会有一些人出于长远角度的考量,选择通过谈判、合作的方式来保住自己利益。
当然这暂时还只是龚十七单方面的想法,是否能够得以实现,还是要看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但龚十七对此倒是颇有信心,而一切在天明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比较明确的信号出现。
两人一直商议到深夜,才各自收拾休息。龚十七也没有再回岸上旅店,就在船上囫囵睡了一晚。他常年在外走动,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这一晚住船上还是住岸上,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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