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赵宗绩轻声道:“父皇自当徐徐图之。”
“寡人是不中用了!”赵祯怔怔盯着层层帷幔外的一方景色,黯然一叹道:“只觉着这大宋朝处处需要用力,却偏生力不从心,只能寄希望于将来……”说着深深的望着赵宗绩,意味深长道:“这祖宗基业,还要靠你这一代来振兴了!”.
赵宗绩闻言心头大震,虽然之前官家的安排,着实给他不少信心,但如此确定的听官家说出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赵宗绩重重点头流泪道:“儿臣敢不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记住自己这份心,”赵祯淡淡道:“希望你将来不要怨我,给了你这副烂摊子。”
“儿臣……”赵宗绩哽咽道:“只怕不能胜任。”
“没事,”赵祯微笑道:“寡人相信你。”说着便对胡言兑道:“胡总管,吩咐宗正寺,自即日起,齐王宗绩改名为‘曙’!”
“哪个曙?”胡言兑小声问道。
“曙光的曙!”赵祯沉声道:“愿吾儿能成为大宋曙光!”
“是。”胡言兑应下。
“多谢父皇赐名!”赵宗绩五味杂陈道。他即将更名为赵曙,不能再使用原先的名字,这意味着皇帝彻底接受他,也意味着他与本生父母彻底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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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原是一门心思,要毕其功于一役,但从赵宗绩那里,听闻此事要不声张、不处理,无论百官还是赵宗实,都没有吃挂落,自然深感失望。
然而转念一品,却又觉着这处理的法子十分高明。首先是官家肯定不愿掀起大狱,赵宗绩现在全靠官家抬举,自然要以官家的态度为重;再者。官家既然知道了宗实父子的行径,就算出于种种原因,暂时放过赵宗实,但赵宗实的储位,是彻底别指望了。
更妙的是,那种似露非露的状态。因为奏报和转运册是河南府呈来的。已经有地方官员看过了。想要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如果官家直接留中,不下旨明示的话,必会致使赵宗实和百官恐慌,从而可能引发变乱。
现在,官家按照宗绩的建议,下了一道‘转运簿真伪难辨,但相信濮王父子的品德,更相信百官的操守,是以将其付之一炬’的旨意。看似皆大欢喜,其实十分阴险。
首先,旨意肯定了转运簿的存在,而且‘真伪难辨’……虽然不肯定是真的,却也没说是假的。将其付之一炬,解除了赵宗实父子套在百官身上的枷锁。百官自然感念官家和齐王殿下。日后为了避嫌,他们必然要跟赵宗实保持距离,以免被视为转运簿上的一员。他们甚至会攻击赵宗实,以证明自己和他不是一伙的。
看似牢固的赵宗实一党,必然会因为此事出现裂痕,只要持续敲打,必能将其粉碎。
而且以王雱阴暗的心理看来——就像他把转运册呈给齐王前。偷偷誊录了副本一样,那转运簿到底是不是真烧了,还是烧之前誊抄了副本,这谁也说不准。
是以很可能这柄杀器仍在。却已经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在王雱看来,定计之人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用说,肯定是那陈仲方所为。
他虽然自负聪明,但自问对人心的揣摩,对大局观的把握,还是差了陈恪一筹。想到自己冒了天大的风险,却给陈恪做了嫁衣裳,王雱就很得牙根痒痒。但他知道在齐王心里,十个自己绑一起,也比不了一个陈恪,是以只能先忍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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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转运簿的案子虽然没有爆发,却引起了连串的反应。先是大理寺奏请加紧追查二股河案,要求限期结案。又有言官弹劾开封府治盗不力,致使过年期间汴京城盗匪横行,发生大小案件上千起,要求有司官员承担责任。
甚至连开封府未经请示,便九门戒严、大索全城的事情,也被言官们揪住不放,认为有撼动京师、其心不轨之嫌。
赵宗实打小就被视为储君,原先纵使犯了错,百官也向来百般回护,从来只有赞歌没有弹劾的。然而在嘉佑七年的春天,汴京城的风向是真的变了。官员们今日一个条陈、明日一份弹章,像冰雹一样落向赵宗实的脑袋,砸得他晕头转向,更是惶惶不能自安,只好称病待罪在家,先躲一躲风头再说。
看到风向变了,那些昔日与他过从甚密的官员,俱都惊慌不安,有的借着到府上问安,问他有何对策;有的直接请病假、年纪大的则干脆告老……这还是有节操的,至于那些不要脸的墙头草,早就一窝蜂的跑到齐王府上,去捧赵宗绩……哦不,现在叫赵曙的臭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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