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孩子是越来越野了。”
项重华道:“野有什么不好?我小时候比她还野。思儿的个性虽很像我,但也不乏你的善解人意。谁娶了她,都是天大的福气。”
秦柔眼眸流动,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们当年初见时的穿着吗?”
项重华道:“怎能不记得。”
秦柔道:“我们做当年的打扮,再去故地重游岂不是更有一番趣味?”
项重华拍手笑道:“妙绝!就依你的法子。”
两人换上昔日的装束,重新携手走过昔日初见的客栈,桃溪谷,以及秦柔住的小屋……
秦柔道:“妾当年见到陛下,就暗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威武俊朗的男子。陛下可记得对妾的第一印象吗?”
项重华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渣,笑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在想,这个女孩子漂亮倒是漂亮,但怎么这么高?除非是像我这样的大个子,否则谁敢娶她?”
秦柔娇嗔道:“讨厌!”
项重华揽住她的肩膀,道:“你最终还是嫁给了我,想来也是委屈你了。”
秦柔垂下头。
铅云密垂天际,遮住了阳光。
项重华望了望天,向秦柔道:“我们该回去了。再不走就要淋雨了。”言毕跳上马背,策马而驰。
秦柔也跨上马背,默默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又自曾经的小茅屋前经过,秦柔忽然勒住了马缰,停在屋前。
项重华心中好奇,也停下来道:“怎么了?”
秦柔道:“妾在想,如果妾当初自私一些,不要介绍什么玄武潭的高手给你,而是想办法把你留下来,就在这青山绿水中了此一世,会怎样?”
项重华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秦柔道:“其实这个想法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陛下向来专情,又怎会只因一面之缘留下来?只是……”
项重华道:“只是什么?”
秦柔道:“只是你现在是君王,而我已经人老珠黄。而且你还没有儿子,我这身体……”
项重华认真道:“我虽然也娶了几个姬妾,但她们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些棋子和工具。无论将来是谁生下子嗣,我都会将儿子归在你名下。”
秦柔道:“陛下宅心仁厚,想必亦能以己度人。陛下既然不忍弃糟糠之妻,又何必生生拆散人家恩爱夫妻?”
项重华脸色一敛,冷冷道:“原来你也是说客。”
秦柔道:“妾只是实事求是。魏起与孟焱不但是结夫妻,患难伉俪,更双双为大雍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初定江山,正是稳定人心的时候。可您只以多舌为由,就要斩杀孟焱,这岂非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项重华只是看着她的眼,面无表情道:“说下去。”
秦柔心中一动,下马行了一礼,垂道:“诺!”接着道:“况且魏起如今身为太尉,手握兵马大权,树大招风。世人本来就暗有流言,称陛下忌惮他手中兵权,想设法将兵权攥在自己手里,或借口将之治罪以夺回兵权。陛下如今的作为岂不是正好坐实了这个猜测?魏起虽有将帅之才,却无心计,极易被人利用。若有人趁机蛊惑他谋反,刚统一的大雍岂不是又要四分五裂?”
项重华寒着脸,冷笑着道:“我一向以为你不问朝政,没想到你对朝中之事却是如此了如指掌。秦柔啊,我真是低估了你。你真不愧是秦非之妹。李贲将军说的没错,你不但不傻,弄不好比我们谁都精明。”
秦柔心里一凉,抬起头道:“陛下,妾……”
项重华道:“寡人已经说过,不许任何人给孟焱求情。寡人念着你向来安分守己,不想跟你多计较。走吧!以后再也不可提魏起之事。”言毕打马就要走。
秦柔一急,上前拉住他的缰绳,道:“陛下三思啊!如今天下虽定,但仍有不少人不死心,只盼着哪天我大雍出了差错,好趁机捣鬼。处死孟焱事小,若闹得人心思乱可就因小失大了。陛下切勿上当!”
项重华狠狠瞪着她,缓缓道:“你教寡人切勿上当?上谁的当?”
秦柔脑中一片空白,只恨自己一时着急,说了最最不该说的话。
上谁的当?自然是息雅的当。秦柔所分析的一切,息雅早已经心知肚明,她知道魏起在雍国举足轻重的地位,更知道孟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她恨极了项重华,所以不惜以极为惨烈的方式自尽,并嫁祸孟焱。
她就是要雍国大乱,要天下大乱。
可这恰恰也是项重华最不想面对,也最不忍面对的。没有人愿意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算计,即使他曾经那样无情地利用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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