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月却很不识趣的说了句,“对这种人啊,你要悠着点喔。”
“嗯?”之前从来没有人在这种问题上和自己有过不同意见,因此段业很是惊诧。
“你也知道,这楚瑜呢,一来,他过去已经长期效力过别人,和小崔他们这些一开始就跟着你的,不一样吧!再者,他的长处,在于什么?阴谋诡计,刺杀叛乱,挑拨离间,呵呵呵,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庄明月笑的很贼,就像偷到母鸡的小狐狸一样,让段业有些无奈。
这话,当然是非常政治不正确的,段业身为领袖,那是绝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讲出来的,不然的话,只能造成部众的寒心,这头儿也就没法当了。
更重要的,这种话不单不能说,甚至想法都不能有,因为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言行之中,是根本不可能藏得住的,在这种时刻,段业只能强行控制自己的内心,强行让自己不至于有了这种想法。
不过现在,这儿就明月和盈儿在,都是自己女人,小楚这个时候出去了,这儿很安全,段业的内心,也处在放松状态,因此也就没有责备明月这样有些犯忌讳的话。
庄明月平素胆子就很大,很大别人根本不敢说的话,她都敢说,其实,她也是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段业大部分女人,虽然说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但是有一点,她们是一致的,那就是她们哪怕再有主见,在段业面前,都自觉地扮演的是一个女人的角色。因为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在这个年代,基本上还是从属于男人的。
但是明月不同,她虽然血统上也是汉人,但是她的祖先是庄蹻,庄蹻是楚人,可是谁都知道,春秋战国时代,楚国其实一直被其他的诸侯国视作蛮夷。倒不是他们真的是蛮夷,只是他们的血统里,的确是有百越,苗人这些人的血统,和所谓华夏正统比起来,血脉的确没有那么的纯粹。
而且,庄蹻后来割据南中之后,和当地的民族们也是打成一片,这里的不少民族,其实还处在母系社会,女人那不是半边天,而是大半边天,女人不仅可以抛头露面,更可以当家做主!
明月生在了这种环境,自然性格就比其他女人要刚强的许多。而且她很聪明,她敏锐的现,段业和这个年代绝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样,段业并不反感女人有主见,有思想,更乐见于女人有独立的思考和立场。
虽然段业并没有给她讲过男女平等,她也不能精辟的概括出男女平等的意思,但是她隐然感觉到了段业的倾向后,自然也就是投其所好,刻意的露出本来的面目和想法,果然,段业不单没有反感,相反,还很欣赏她。
段业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不能这么说,先来是先来,后到是后到,很多问题,并不是人力能够决定的,他当初效忠苻睿的时候,自然要忠诚于苻睿,不管为苻睿做什么,那也是应该的。至于阴谋,我是觉得,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本来也没什么,都是手段,我觉得,看这些,不应该只看手段,更应该看目的。”
一直低头写字的盈儿,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看了段业一眼,眼神里,娇柔无限。段业也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明月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那敏锐的内心,早就把握到了段业的想法,她知道,段业并不是完全不同意她,而是因为,段业的立场,不容段业说出这些话来。
但是,段业不便说的话,正应该她说啊!
庄明月眼珠一转,道:“大人您说得好,的确应该看目的,可是您想,目的这种事情,事情做出了之前,有谁能知道呢?所谓人心隔肚皮啊,您又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知道他做这个事情是为了什么呢?也就可以等到事情完了之后,反过来推目的,可是那个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呀。”
段业没有料到,这庄明月,居然辩论起来也这么高明,而这个目的手段论,其实在后世,是屡屡被辩论却永远不会衰落的话题。而明月其实一下子就抓到了要害。
想了想,段业道:“的确,如你所说,人心隔肚皮,但是既然他选择了效忠于我,我接受了他的效忠,这就是一个契约,一个协议,就像谈生意一样,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怎么能不讲信誉先毁约呢?你要知道,我只要怀疑他,就是不信任他,那就等于是违约了。”
“呵呵呵,我就知道。”庄明月翘起可爱的鼻子,“大人您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吗?”
“是。”
“可是在我看来,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怎么说?”段业很好奇。
“应该是,疑人要用,用人要疑!”庄明月仔细的说道。
“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呐。”段业有些意外,可是,这几个字,段业仔细一琢磨,却是觉得大有道理啊。
“老话说的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看是办不到的,你怀疑还是不怀疑,和他是不是忠诚可靠能干,这是没有必然关系的。而你是不是要去用他,本质是看用他对你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是两回事啊。”
庄明月一本正经的说,倒是让段业对她刮目相看,因为这番话,段业居然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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