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鸽想说的话,便暂时打住了。
惜惜和穆穆是到乡下,看到宋悯的屋子被乡亲布置成了灵堂。
夜幕下,院子里站满了人,其中一个跟太姥姥关系很好的老人家的儿子手里捧着太姥姥的照片。
他们在电视里见过,电视里的人说这是遗照。
只有死了的人,才会用得上。
两个小家伙才知道,她们没有太姥姥了。
惜惜一下瘪了小嘴,大眼红红的,贴着妈妈的腿。
穆穆默默牵起妹妹的小手,黑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雾濛濛。
徐愿景和冯鸽替宋悯操办葬礼的两天,才知道性格强硬说话直接犀利的宋悯,在乡下的人缘却是极好的。
每个人在徐愿景面前说起宋悯,无不不舍落泪。
否则也不会在徐愿景和冯鸽送宋悯回来之前,将灵堂布置得那样妥帖。
徐愿景更加理解,为何宋悯退休后,执意回乡养老了。
当地的习俗,去世的人下葬的时间是在上午,尽量早些的时候。
宋悯下葬的时间定在上午八点,下葬完回到老房子已是十点过。
左邻右舍都没有走,帮着善后。
冯鸽笑着跟这些人道谢,然后进屋,再也没有出来。
惜惜穆穆跟着荣聿深,徐愿景便跟着乡亲们收拾,最后在她们离开时,分别将葬礼这两日剩下的菜,方便储存的熟食拿给她们带走。
乡亲们都很淳朴,欣然接受了。
将人一一送走,院子忽然就清冷了下来。
徐愿景怔怔看着院子里的景致。
因为办葬礼,院子的格局跟宋悯在世时有了点差别,没那么整洁。
宋悯是很爱整理和干净的。
鼻间酸了酸,徐愿景摸摸拿起扫帚清扫。
一只大手蓦地握住了扫把。
徐愿景抬头,看到了荣聿深沉敛的脸庞,眸光闪了闪。
荣聿深从她手里拿过扫把:“我来吧。”
“不……”
“我来!”
荣聿深语气忽地加重。
徐愿景:“……”
荣聿深并非生气抑或不耐,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是越来越疏离,陌生,仿佛他们不熟到了极致。
好好说,她是不会听他的!
徐愿景果然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朝屋子里走。
荣聿深凝着她的背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徐愿景是在宋悯的房间找到的冯鸽。
冯鸽躺在宋悯的床上,怀里抱着她的衣服,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徐愿景眼眶顿时酸胀难忍,上前,坐到床边,从后轻轻抱住冯鸽的背,哑声道:“小姨,你哭吧,我陪着你。”
冯鸽的哀痛太过隐忍了,那伤便积在心里,会生病的。
“愿愿,除了这间屋子,外婆就剩下这件衣服了。”
冯鸽声音里都是痛色。
属于宋悯的物件,在下葬时,按照习俗,多数都烧给了她,便连床上用品都烧了下去。
冯鸽只留了宋悯一件衣服。
徐愿景心口发堵:“小姨,你一直是外婆的骄傲和安慰,你好好的,就是对外婆最好的告慰。”
冯鸽闭紧眼:“愿愿,我要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徐愿景心下是绵密的酸涩:“你做得很好了。不需要跟谁交代。”
冯鸽摇头:“我想她了。”
宋悯在世时,宋悯和冯琯便是冯鸽的内心支柱,是她疲累时可以短暂安栖的依靠。
无论什么时候,想到有她们在自己的身后,心是安宁的。
而今宋悯已不在人世。
冯琯,便成了冯鸽唯一的心灵港湾。
毕竟徐愿景是晚辈,她得是在她身后支撑着她的那棵大树,任何时候,她都必须是顽强的,甚至是,无坚不摧的。
徐愿景咬住嘴唇。
在这一刻,她对冯琯的怨恨,忽然达到了当年被她抛弃时一样的高度。
身为母亲和女儿,她对自己的母亲不孝,对女儿不慈,说离开便离开,十几年杳无音讯,她那颗心,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的狠硬绝情的!
在她心里,母亲,女儿,或许只是她追求所谓自由和真爱的绊脚石,在必要的时刻,可以被毫不犹豫踢开的存在!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想,值得留恋的!
徐愿景睁着殷红的双眼,抱紧冯鸽哭得轻颤的身体,嘴角抿直,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狠:“小姨,没有她,这些年我们不也过来了吗?以后,我们也会这样过下去的。没有谁离开谁的生活便不能继续下去了!”
冯鸽:“……”
冯鸽情绪低沉,却还是撑着做了晚饭。
吃饭时,两个小家伙都安静得过分。
两个小家伙虽然年纪小,却都有一颗敏感柔软的心……
冯鸽不觉看了眼荣聿深。
冯鸽不清楚徐愿景是如何说服他,让他带着惜惜穆穆跟她们回乡下,送宋悯最后一程的。
心里隐隐猜到,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以及……徐瑶那晚说的话,究竟是否是真的?
他是真的在欺骗愿愿,玩弄她的感情,然后跟与他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约会,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如果事实如此。
他如今非要跟来乡下,又是什么目的?
不舍得愿愿?却也觉得愿愿不配嫁进荣家,所以打算娶个身家门第相匹的,然后把愿愿养在外头?
冯鸽拧了下眉头。
倘若他果真打的这个算盘,她绝不会让愿愿继续跟他纠缠不休!
而且,两人的纠葛本就……错综复杂。
实际上,原本就不该有所牵连的!
吃过饭,徐愿景主动收拾,冯鸽难得的没有不让。
待徐愿景去厨房洗碗,两个小家伙蹲在门外玩泥巴。
冯鸽看着荣聿深,直言不讳道:“荣二爷,我家愿愿虽然没有煊赫的身世以及强大的靠山,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和掌控的。荣二爷若是对自己的婚事有另外的安排,不如高抬贵手,跟愿愿彻底了断了吧。”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