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的府邸内,灯火昏暗,如今内宫的两大巨头张让和赵忠在一片烛影摇动中相视而笑。“张公,端的是好计谋啊!如今冯绲那臭石头已经自己上书要求致仕养老了!”赵忠看着手中的夜光杯笑道。“这还只是个开始,我的人已经不方便出面了,接下来可就要看您赵大人的了哦!”张让皮笑肉不笑地阴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太学的那帮儒生和郭泰这个刺头是绝不会安分的,你我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吧!”赵忠一仰脖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和张让一起笑了起来。
曹腾的府邸内,如今是一片沉重气息,自从曹操回来后已经两天了,虽然请的大夫郎中是全京师最好的,但是受伤颇重的曹操依然是昏迷不醒,李膺,曹嵩,夏侯博还有墨名四人就这样坐在了卧房中两天两夜,不曾闭眼。
忽然曹操的手轻轻抽动了一下,几个人俱是面色一变,奔到了曹操身边,果然曹操已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几人憔悴的样子,曹操心中谦然,若不是他,他们几位又怎会担心至此,口中微张,只是却被曹嵩给挡住了。
“瞒儿,你重伤初醒,不要说话,好好安心休养,天大的事,爹也会替你摆平!”看着周围四人期盼的神情,曹操点了点头,又躺好了身子。见曹操终是醒来无恙,四个大人也是松了口气。当下,墨名和夏侯博仍旧留在房里照看曹操,而李膺和曹嵩则是走出房外。
“元礼先生,我本欲息事宁人,但如今陈藩那厮实在是欺人太甚,瞒儿的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走到门外,曹嵩停住了脚步,看着李膺道,他原本以为曹操在狱中并不会受什么折磨,是以早就存了等李膺把儿子带出来后就请李膺做和事老跟陈蕃和解,只要不伤到曹操,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但是现在什么都不用了。
听着曹嵩的狠话,李膺默然地点了点头,“曹公自便吧!”他原本想的也和曹嵩一样,但是如今这口气连他自己都咽不下,更何况是曹嵩,自己这陈藩保举的司隶校尉他是不打算做下去了,只是要他去对付陈藩他还办不到。
洛阳城内曹操之事忽然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除了皇帝之外!而做到这一切的正是张让和赵忠口中的刺头郭泰和他麾下的那班太学生们。太学作为大汉的最高学府,不但人才济济,数量众多,更重要的是自宦官乱政,吏治腐败之后,便成了天下学子对抗宦官污吏的所在,,他们品核供卿,裁量执政,形成强大舆论,被称为“清议”,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时有“三公九卿皆折节下之,三府辟召常出其口”之说,便是十常侍对其也是头疼无比,但又无可奈何!
此时太学三万太学生便是以贾彪、郭泰二人为首,反正只要是官员德行有亏,或是贪墨渎职,皆在他们抨击弹劾之列,这次曹操杀人入狱之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郭泰这个太学首领的耳朵里,了解了一下真实情况后,这位太学首领自然就不客气地朝着当朝太尉陈藩抨击了起来,总之是将这件事传得是人尽皆知,在这些太学生的眼里,为尽孝道而射杀当朝太尉之子的曹操虽然过了些,但终究是陈藩之子折辱其祖父在先,怪不得他,而之后敢于一人独去廷尉府,更是说明他心中无愧,之后在狱中能够熬刑三日而不屈服,就更是让这些太学生唏嘘不已,佩服至极。而事情随着廷尉冯绲的告老还乡,让太学生们更是相信陈藩必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本还有克制的舆论在冯绲的致仕后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现在陈藩原本的贤良名声几近全毁,一些公卿百官也不时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如果说这还算好的话,那么之后李膺的辞官则让他陷入了绝境,要知道李膺辞去的司隶校尉正是当初由他所保举的,而现在李膺辞去这个官职不缔是公开表示与他决裂,而此时张让适时地将曹操是李膺弟子身份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让那班太学生更是肯定这次事情全部理亏在陈藩,因为李膺的弟子绝不会是一个胡来的人!而袁家的老者也终于发难,以他的名誉证明了曹操当时是在陈蕃之子的恶毒语言下才忍不住出手的,这下子,陈蕃彻底被击跨了。
当袁家的家主发出了这意料外的一击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宦官集团终于出手,在张让和赵忠的带领下,宫中宦官齐齐跪在了皇帝的寝宫之外,长跪不起,高声喊冤,惊动了一无所知的皇帝,于是乎,恒帝大怒,当即升殿召曹家父子前来见驾对质,当曹嵩抱着满身鞭痕的曹操出现在大殿之后,就连那些素与陈藩交好的大臣也看不过眼,纷纷闭上了眼睛,缄默如石。至此,陈藩再无可言,在恒帝的雷霆之怒下,被罢官革职。而对于曹操,恒帝到是抚恤有嘉,竟是将曹腾的费亭侯爵位直接转给了曹操!在汉朝以孝治天下的国策传统下,恒帝的这一决定没有遭到任何大臣反对!曹操以八岁之龄成了大汉历史上最年轻的外姓侯爵!
带着曹腾的灵柩,曹操父子和夏侯博还有李膺一同返回了谯县,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另一个噩耗,曹操的母亲,刘氏,病逝了,就在他们回来的两天前,一个人在思念的煎熬中死去了。这个噩耗让原本就心神恍惚的曹操再遭重创,身体虚弱未复的他当场就载到在了地上,和他一起倒下的还有他的父亲。
“啪!”李膺一把抢过了曹操手中的酒坛,面容上全是愤怒和疼惜之色。“给我,给我喝!”曹操一把跳了起来,就要去抢那酒坛子,此时的他头发披散,神情憔悴,原本眼神里那冰冷锋寒的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自伤自怜自哀。“够了!”李膺一记狠狠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曹操脸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打算做个酒鬼就这样醉死吗!”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来曹操父子就是整日里与酒为伴,借酒消愁,初时,李膺还以为曹操只是伤心过度,过段日子便会好,却没想到一等就是三个月,今天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娘死了,你也想陪她一起死是吧,那你可以去上吊,去投河,你还在这里喝酒做什么!”见曹操怔怔地站在那里,李膺铁青着脸骂道,“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活着,你自己想想,如果你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她会怎么样!”说完,竟是不顾曹操,扭头就走。“师父!”就在李膺要跨出大门的时候,曹操发出了声音,然后大哭了起来。李膺顿住了脚步,但是没有转过身子,“瞒儿,你记住,死者已矣,你要替活着的人多想想,现在你就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的悲伤全都哭出来吧!”话音落下,人已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操终于不再哭泣,他回过了头,对着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墨名道,“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墨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曹操,眼里有着一种疼爱。“走,去见我爹,师父说得对,死者已矣,要替活着的人多想想!”曹操擦干了眼角旁的泪痕,拉着墨名的手径直走了。
“爹,娘已经死了!”曹操抱着神情憔悴的曹嵩,大声道,“可是你还有我,瞒儿求你,为了瞒儿,你不要再这样了!”听着儿子的话,曹嵩木然地放下了手里的酒坛子,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口中喃喃道,“瞒儿,我还有你,我还有你!”曹嵩抱住了曹操,哭了起来。鼻子一酸,曹操又是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墨名轻轻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他知道明天他一定会再看见那个牢里让他惊心不已的绝世少年,一定!
斯夜过后,曹操终于再度振作了起来,只是他原本锐利的眼睛里却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也摸不透,嘴角边的笑容却是更加地灿烂,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他不但和夏侯渊,夏侯敦一起练武习经,还从夏侯,曹氏两家中挑选了和他差不多年纪大小的七十多人与他们一起接受最严格的训练,甚至他还给每个人配上了大汉最好的战马和武器,这些人被他唤做‘友伴骑兵’。对于曹操的这些作为,曹嵩并未多言,他还以曹家家主的身份将散居在谯县各地的曹家子弟召集到了一起接受夏侯世家的训练。
作为大汉最年轻的侯爵,曹操在谯县有着大量的土地和田产,而这一切他全部交给了墨名打理,在这个渊博老者的治理下,曹操名下的产业在三年里翻了不止一倍,更重要的是,他按着曹操的意思制做出了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真正连弩,同时还为曹操培养了一批极其优秀的工匠,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除了他和曹操外,没人知道。
时光荏苒而过,终于到了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原本历史上的党锢之祸还是如期爆发,只是原本党锢的头目李膺因为曹操的关系而躲过了这一劫,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郭泰,杜密等一批党人相继被捕,而其他党人则被终身禁锢乡里,不得出行。也就是在这一年,守孝三年的曹嵩接到了朝廷诏令,令其入朝为官!就这样,在阔别了三年之后,曹操又要重新回到当初那让他受尽苦楚的京师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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