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誓言(六下)
潋滟的晨光中,十几名土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岩石后蹦了起來,撒腿就往后跑,张松龄用手指迅速朝他们的背影点了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两挺轻机枪轮番发出点射,子弹从背后追上这些人,将他们逐一推倒在后撤途中。
血带着雾气从死者的后背喷涌而出,在洁白的山坡上留下数串扎眼的红,正在拿着望远镜观战的吴天赐身体猛地一颤,有股冷飕飕的感觉从脚跟直冲头皮,整个人呆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在李老九在大声催促下回过神來,讪讪地将苏制望远镜传递给了后者。
李老九虽然已经用肉眼将战场上的情况看了个大概,架起望远镜之后,手臂也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事情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把望远镜缓缓递给了下一个等待者。
又过了一分钟之后,两架望远镜已经在独立营的军官们手里转了一个整圈,所有目睹了战场上惨烈景象的人,脸色都或多或少变得有些不太自然,看向远处的目光,也越來越变得凝重。
太狠了,这个张胖子出手太狠了,居然下令从背后开枪,将已经撒腿逃命的马贼全部射杀,这根本不符合游击队的作风,在大伙的印象里,红胡子向來是个忠厚长者,即便受到了冒犯,也不会将敌人赶尽杀绝,而换了张胖子來指挥,黑石游击队就变成了一群凶神恶煞,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不留任何余地,不让对手血溅当场绝不罢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张松龄率领两个中队的游击战士,已经翻过了上山的第一道关卡,继续不疾不徐地向不远处的第二道关卡迫近,前后一共用了三分半钟,真正交火时间只有区区几十秒。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显然把驻守在第二道关卡的马贼们给吓坏了,这回,他们不再妄图像前面的同伙一样,躲在岩石组成的天然掩体之后,打游击队个措手不及,而是沒等尖刀小分队进入最佳射程,就抢先开了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轻机枪子弹在距离张松龄身侧两三米的位置,打出了一条斜线,雪沫飞溅,将望远镜里头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随即,是一排嘈杂的步枪射击声,有三八大盖儿,有水连珠,还有独立营将士们原本最为熟悉的辽十三,正好轮到拿着望远镜观战的两名排长立刻将手指握了个死死,虽然这会儿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正在排队等待的人则大声催促,“快点,快点,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有人受伤么,张胖子怎么还沒反击,快拿小钢炮轰啊,快点轰啊,=姓刘的,你他妈的到底有完沒完,。”
“雪,我只看到了雪沫子。”两名排长被逼不过,一边拖拖拉拉交出望远镜,一边大声叫屈,沒人再搭理他们两个,大伙把注意力立刻都转移到新拿到望远镜者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继续大声催促,“快点,快点,张胖子呢,张胖子开炮沒有,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赶紧给我们通报一声啊。”
手里拿着望远镜的李老九和杨三凯两个对周围的叫嚣声置若罔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上的雪雾,努力从雾后边寻找熟悉的身影,他们看到游击队中有人受了伤,将身边的雪地染得一片通红,又看到重机枪喷出的火蛇,将土匪们藏身的岩石打得一片狼藉,他们看到有名土匪被重机枪子弹直接从岩石后打飞起來,在半空中洒下鲜红的一片,最后,他们看到张松龄胖胖的身体在山道旁的某处晃了晃,旋即又被白色和红色的雾气吞沒,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远镜被别人抢走,李老九和杨三凯大声抗议,却沒有人理睬他们,独立营的骨干在望远镜旁挤成两团,唯恐错过战场上每一个瞬间。
周黑碳沒有参加哄抢,借助自己营长的身份,他得以跟红胡子共用一台后者带來的日制十三年式望远镜,虽然效果比苏制望远镜稍逊,但好在沒人敢过來争抢,倒也把战场上的最新情况看了个完全。
他看到张松龄受到了黄胡子匪帮的重点关注,被迫离开山路躲避子弹追杀,他看到入云龙带着一个战斗小组上前补位,组织机枪对防守方进行火力压制,他看到小列昂端起步枪,以半跪姿势将土匪的一个火力点打成了哑巴,他看到土匪手中的另外一挺轻机枪被迫终止射击,快速向左侧另外一个藏身处转移,然后,他看到张松龄的身影突然跳进了望远镜的镜头中,将一枚四十八瓣手雷从掷弹筒口推入,随即,他看到土匪们藏身的岩石后炸开一团烈焰,红色血浆和白色的血块同时飞起,将望远镜的中的世界再度变得无比璀璨。
枪声瞬间消失,光阴的脚步也突然变得无比缓慢,被手雷炸飞的肢体像沒有任何重量一样一寸寸往下降,侥幸沒有被手雷轰中的土匪们纷纷从藏身处跳起來,转头向后逃窜,子弹从游击队员的枪口追过去,一个接一个将他们推翻,赵天龙带着一个小组向前发起冲锋,火力支援小组用机枪为之掩护,第二道防线处的土匪们已经崩溃了,张松龄兀自不肯罢手,将另外一枚四十八瓣推进掷弹筒口
“轰。”声音突然再度出现,冲击着周黑碳的耳膜,他听见自己的部下在大声替张胖子叫好,还有人在兴高采烈地替入云龙助威,至于被杀死的那些土匪,则沒有任何人同情,仿佛他们跟独立营也有血海深仇一般,死得越惨越令大伙觉得过瘾。
“打得好,早就该这样打。”
“轰,继续拿小钢炮轰,轰飞他们。”
观战台下,也有大批的独立营士兵在为游击队加油鼓劲儿,虽然他们的叫喊声,根本不可能被张胖子和入云龙等人听见,倒是参谋长吴天赐,被來自脚下的呐喊声吵得有些心神不宁,偷偷往下看了看,脸上写满了惶恐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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